第七章 心中魔(二)

 

 

   隔天早上,靳玄出現在塢蘭山區附近的醫院,之前一直要找替林仙梅看頭暈毛病的醫生,都因不斷發生事故導致沒時間來調查。

  雖然說已經知道害死林仙梅的兇手也是小米,可是林仙梅不尋常的頭暈毛病,江宏達和靳玄的想法一樣,認為也有必要釐清。

  現在小米還繼續被通緝中,尚未逮捕歸案,但江宏達有十足的把握,頂多再一天,一定可以逮住小米。只是在這樁命案上,警方手中的證據也不夠充足,所以兩人此刻才會出現在醫院,打算從醫生這邊了解一下狀況。

  由於已經事先和醫生取得聯繫,約定了上午門診前的時間會面,因此很順利的和醫生見到面。

  他們談話的地點,就在門診室裡。

  江宏達一向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一見面握了下手,各自入坐後,便開門見山地說道:「在電話裡我們已經大略說過是來調查林仙梅頭暈毛病的病歷,可以請醫生配合警方的調查,將她的病歷調出來嗎?」

  「當然,當然。」只見醫生一面說,一面在電腦上飛快的打了幾個字,然後螢幕上就跳出林仙梅的病歷資料。

  靳玄和江宏達自然看不懂那一串串專業術語的英文,只能靜靜等待醫生的解釋。

  「不知道警官想問些什麼?」醫生面容沉靜地看向江宏達。

  「有檢查出她當初頭暈的病徵是如何產生的嗎?」

  醫生移動了下滑鼠,看著螢幕的臉上出現沉思的表情,好幾十秒後才說:「這個病人很特殊,我記得當初陪她來醫院的人,好像是她妹妹,她是突然在家裡昏倒,被送來後不久就醒了,我替她做過腦部斷層檢查,甚至會同心血管疾病的醫生對她做了一些檢驗,不過檢查的結果,她身體根本沒有毛病,我們只能判定,他也許是一時過於疲勞、受到驚嚇、刺激之類的才昏倒。」

  靳玄也想起來,第一次他問母親怎麼會有暈眩症時,母親給他的回答也是含混不清,而且也說去醫院檢查不出什麼結果。

  「那麼後來的檢查呢?她不是之後都有固定前來門診嗎?」靳玄問道。

  醫生想了想說:「嗯……其實有一件事我覺得應該讓你們知道,在某一次她自己來複診的時候,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她說覺得有人要害她,頭暈的毛病就是那個人弄出來的,當時我聽了也只是笑笑,心裡懷疑她有被害妄想症,不過看她神志又很清楚,而且一般人對看心理醫生有很大的反彈,所以我也沒建議她去給心理醫生看看,而之後她也沒再跟我提過被害的事。」

  被害?靳玄和江宏達互看一眼,心裡同時閃過一個想法。

  「所以林仙梅醫生是認為她根本沒有暈眩的毛病?」江宏達再一次確認。

  「也許她有,只是不是身體毛病造成,而是心理因素,所以我每次還是有開抗暈眩的藥品給她,只是藥量很少,主要是讓她達到安心的作用而已。而後來她也的確有好一陣子沒有暈倒過不是嗎?」

  靳玄在一旁點著頭,自從母親搬去和他一起住之後,都沒有在家裡發生過暈倒事件。但去E國參加小米婚禮時,卻在飯店暈倒了。

  小阿姨家、E國飯店……

  靳玄心裡硌磴一聲,看來他母親的頭暈毛病真的不單純,應該又是小米的傑作!

  「我們大概了解了,謝謝你了,醫生──靳玄,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嗎?」江宏達轉頭看向靳玄。

  「你說心理因素,有沒有可能……她被催眠了?」

  靳玄這個疑問,讓江宏達吃了一驚,也讓醫生平靜的臉皺起眉頭。

  「催眠不是我的領域,不過我曾經學過心理學,人是會被潛意識隱藏的東西影響外在行為沒錯,通常這類人可能會做出一些無意識的舉動,等到清醒時卻不記得自己做過些什麼,或者像妄想症的患者一樣,產生幻覺傷害自己,這也許和你說的催眠有異曲同工之處。」

  聽完醫生的解釋,靳玄先是蹙了下眉,隨後又像想通了什麼,微笑地站起,對醫生說道:「謝謝醫生,我沒問題了。」

  江宏達見靳玄站起,也跟著起身,然後對醫生說:「謝謝你的配合,我們就不打擾了。」

  說完,和靳玄兩人一道離開。

  走出門診間,江宏達便好奇的問道:「剛才你最後一個問題,醫生回答的意思,到底是不是認同林仙梅頭暈的毛病和催眠有關啊?」

  「沒有什麼認不認同,他的意思是不排除有這種可能。」看江宏達還是一臉不懂的模樣,靳玄笑笑說:「其實不用搞懂這個,只要能抓到小米──」

  提起小米,他斂去笑容。

  江宏達拍了拍他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不要想太多,警方一定會抓到她,雖然喚不會那些被她害死的人的生命,至少能讓他們得到安息。」

  靳玄臉色陰陰,沒有說話。江宏達嘆了一口氣,說:「走了,你該去看看小軒和明儀,他們現在很需要你。」

  聽到弟弟和魏明儀,他終於有反應,點點頭和江宏達走出醫院。

# # #

  魏明儀獲救之後,被送往當地最近的醫院,因開車順路的關係,靳玄先前往小軒被送去的翠海山莊那邊的醫院探視一下他的情況後,才驅車南下。

  江宏達因為局裡有事,便沒和他一起去看外甥女,而是看完左憫軒就回去警局。

  此刻,靳玄已經抵達魏明儀所在的醫院。他到病房時,魏明儀正在看雜誌,臉色略顯蒼白,不過精神還算不錯。她左臉頰被一塊紗布包起,那邊是被小米劃傷的傷口。

  「你不是和舅舅北上了?」見到靳玄,魏明儀露出微笑。

  她現在不能大笑,說話嘴巴也不能張大,否則牽扯到臉上的傷口會很痛。

  靳玄走近床邊,在床沿坐下,握住她的手說:「去調查一點事,得到答案就趕來陪妳了。」他雙手緊緊包覆住她的手,害怕又激動的說:「對不起,害妳身陷險境,害妳遭受到這些……」

  魏明儀放下雜誌,用另一手撫向靳玄臉頰,「這怎麼能怪你,你心裡的難過,不比我少。」經歷喪母、喪子之痛,現在發現從小最疼愛的表妹是殺人兇手,靳玄心裡的苦,她怎會不懂?

  「謝謝妳。」他的手激動到顫抖。

  「對了,你和舅舅去調查了什麼?昨天後來的事我都不知道了……你們有抓到小米嗎?」

  靳玄怔了一下,昨晚魏明儀被送來醫院之後,一直在昏睡,就醫生的說法,是體虛又過於勞累,需要好好靜養一段時間。他在醫院陪了她一整晚,但她整晚都沒有醒來,直到清晨,靳玄才和江宏達一道北上。

  「我們是去調查我媽暈眩毛病的事,還有去看看小軒。」靳玄簡單的說了一遍他和江宏達的行動,然後才說:「昨晚,還是讓小米逃了。」

  「嗯……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你。」魏明儀聽完,想起昨天小米對她說過的一些話,心裡有股徬徨不安的感覺。

  靳玄微蹙了下眉,「怎麼說?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知道就好,也不想想你以前瞞了我多少事。」想到這個她就有氣,為他的不坦率氣結。

  俊臉一紅,靳玄尷尬的說道:「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吧。」

  「那可不行,我現在要問的就是以前的事,不過是更久之前的,我還沒認識你以前。」魏明儀深吸了口氣,直視靳玄說:「你除了幫忙小阿姨阻止小米和那個男生往來之外,是不是還有做過什麼對不起小米的事?」

  「妳怎麼會這麼認為呢?」靳玄一臉詫異。

  魏明儀表情古怪的說道:「小米說她今天之所以會有這一連串的殺人計畫,要問你做了些什麼,你……是不是傷害過她?」

  「傷害她?」聲音提高了兩度,靳玄不置信的看著她說:「妳覺得我可能傷害她嗎?我承認當初她發生車禍那件事,我要負一點責任,如果我不罵她,她也不會在馬路上奔跑,車禍就不會發生,也不會造成她骨盆腔受傷……」

  深吸了口氣,他又繼續說:「除此之外,我沒有做過什麼傷害她的事,如果她事為了車禍對她的傷害對我展開報復,我無話可說,只是她也太過分了,可以僅針對我,她卻害了這麼多人。」

  靳玄臉上有痛苦、有自責,也有憤怒。魏明儀不忍的說道:「對不起,我應該相信你。」

  想想靳玄一直都對小米非常疼愛,怎麼可能做傷害她的事?就算是車禍那件事,一開始的出發點也是為了小米好,只是也許方法太激烈了,他應該用勸說而不是責罵與告密。

  「也不能怪妳,小米太可怕了,這十多年我完全看不出她有什麼異常,竟然可以瞞住我們全部的人,私下靳形如此恐怖又縝密的計畫。」

  魏明儀垂下眼瞼,整件事還是有著重重疑雲,看來非得小米親口說出答案,才能破解謎團。

  只是……

  鈴鈴鈴──

  靜謐的病房,靳玄的手機突然響起,其實醫院最好是不要開手機的,只是他為了等江宏達的電話,不得不將手機開著。

  他接起電話,和對方交談了好幾分鐘,才結束通話,而這通電話,讓他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怎麼了?是誰打來的?」見他臉色不善,魏明儀關心詢問。

  「妳舅舅。」靳玄表情非常古怪,像是透著濃濃的不解,還有一些不可置信,有更多的是疑惑。

  魏明儀緊張的說:「舅舅?查出什麼了,玄,你的表情好怪,不要嚇我。」

  「他去追查十多年前小米喜歡的那個男的的背景,發現他的本名叫袁荿蒽。藝名是本名的同音字──袁成恩。」

  「袁成恩?你說那個歌星?」魏明儀語調不自覺高了起來。

  「妳也知道他啊?他有這麼有名嗎?」靳玄語氣不自禁有些酸意。

  沒看見靳玄不悅的表情,魏明儀興奮的說道:「我很久以前就聽說過他了,他唱抒情歌真的很好聽,不過我還聽說,他在出唱片之前,本來好像有意朝戲劇界發展的,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最後還是跑去唱歌了。」

  「妳說……最後『還是』跑去唱歌是什麼意思?他出道有很久嗎?」袁成恩原本打算演戲這件事他知道,因為當初自己就是那個和他搶戲的人。但他記得,當時袁成恩也是個剛出道的新人而已,所以出道的年資,應該和自己是一樣的。

  「如果你說的是和經紀公司簽約的話,應該是和你差不多時期出道的吧,不過我有聽過我經紀公司的一些助理們談論過他,據說他在大學時是搞樂團的,那時的曲風和他現在很不一樣,很瘋狂,大多是一些搖滾樂,偶爾才會唱唱抒情歌曲,他的樂團還有在一些餐廳和PUB駐唱過呢,好像那時就有不少小女生很迷他。」

  「裡面該不會也包括妳吧?」靳玄不高興的說道。

  魏明儀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你不會是在吃醋吧?」

  「妳還敢笑,我是真的在生氣,妳以為我在開玩笑嗎?」靳玄危險的瞇起眼睛。

  意識到他是認真的,魏明儀無辜的噘著嘴說:「好嘛,我很認真喔,很認真的跟你說──我不喜歡他。」

  「是嗎?」

  「是,真的。他長得太……秀氣了,沒有男人樣,看起來像個Gay,總之不是我的菜啦!」

  靳玄為她的形容詞笑了出來,但一瞬間,腦海卻浮現出另一個人,讓他臉色霎時變得凝重。

  「你又怎麼了?」剛剛不是還笑得好好的?不會自己又說錯什麼了吧?魏明儀一臉擔憂。

  「柴莫亞……妳不覺得莫亞也是長相秀氣,面容有些女性化的男人嗎?」靳玄開口說道。

  魏明儀一呆,吶吶的說:「剛認識的時候,是會有這種感覺,但只是因為臉的關係吧,他舉手投足很MAN啊。」

  靳玄解釋道:「嗯。那是因為他怕被人誤會成Gay,他曾經被誤會過,所以對一切女性化的動作都很排斥。」

  「這和袁成恩有什麼關係?」魏明儀一臉疑問,剛才明明在講袁成恩,怎麼一下子跳到柴莫亞了?

  「因為,我懷疑小米一直還愛著袁成恩,會喜歡莫亞,說不定也是因為兩人長相都很……秀氣的關係。」十幾年前他並沒有見過袁荿蒽,但後來進演藝圈,他是碰過袁成恩幾次的,確實是個長相可以用「漂亮」來形容的男人。

  而且很詭異的,袁成恩從來都沒有花邊新聞,也沒聽說他已婚,所以一度有媒體報導出懷疑他是Gay的消息,不過最後也沒追蹤到什麼,這種新聞一下子也就冷卻了。

  現在想想,他知道為什麼,因為袁成恩早在出道前就已低調結婚,如果爆出緋聞,家中老婆一鬧,他結婚的事就會曝光。

  「不、不會吧!」她為這消息感到吃驚,畢竟小米和柴莫亞是一對在她看來非常恩愛的夫妻。柴莫亞對小米體貼入微,而小米也表現出一副很幸福的模樣。

  「這可難說得很,而且袁成恩的本名,『荿蒽』兩個字都是艹字頭,不知道是不是……」

  魏明儀訝然道:「你懷疑他才是那個人?」

  「不,那個人應該還是小米。」小米都已經承認了,而且,就江警官那邊調查的結果,袁成恩在剛出道時發生過一次意外,從攝影棚大樓樓梯摔倒,撞傷了腦部,失去記憶,不過他只是不認得人,本質學能還是存在,好比玩樂器和歌唱技巧都沒有遺忘。

  這也就是說,他不記得小米,更不會記得從前他們阻止他和小米往來的事。

  「可是你又說艹字頭……」

  「我是猜想那是小米忘不了他──我想去找一趟莫亞,明儀,乖乖待在醫院,江警官有派人來醫院保護妳,妳千萬不要亂跑,知不知道?」他有一些事要問柴莫亞,也許能從他那得知一些答案。

  魏明儀乖乖點頭。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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