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致命線索(一)
也許是比爾表現出的誠意足夠,也許是兇手真的將希望放在比爾身上,在前往醫院路上,順利沒有發生任何插曲。而且還向比爾說出自己患病的原因是被某個在巷子裡攻擊他的人吸血的原故,而且在被吸血後,還在身上抓到好幾隻噁心的怪蟲,並坦承自己也吸了幾個人的血,但只有一名男性沒死。而那名男性,就是之前被追捕的員警槍斃的那位藝術街兇手。
與此同時,另一方面,在笛卡兒和伯納德共同研究下,新生菌的抑制也有了一點小小的進展,他們發現那種病菌只能在血液中生存,用最快、最全面的治療方式是換血,但要進行全身性換血,是一件危險的事,所以只能抽取少部分血液進行培養,並用各種抗生素實驗,看哪一種能有效控制該菌生長。
比爾帶來的那名兇手,提供他們一個最直接的研究目標。因為他們檢測該名兇手DNA,發現他正是殺害第一、二名被害者的兇手。
也就是說,他是最早受到新生菌感染的人,以他來做實驗,能達到最好的抑制效果。
在將兇手送往醫院的隔天,比爾來到帕里市警局,甫一進門,就看見一團混亂的景象,因為從昨晚到現在,警局裡的電訊一直都是壞掉的狀態,電話撥不出去,別人也打不進來。維修人員拆線、拉線,將警局搞得一片亂。
「長官,昨天有一名小姐來警局,這是她要轉達的話。」昨夜的值班警員將一張便條紙交給比爾。
比爾接過,只見那上頭寫著:「艾蜜莉恩找,明晚七點,在『協和大樓』,有很重要的事要說。」
「那女子長什麼樣子?」比爾問道。
「紅色長髮,穿著套裝──喔對,她應該知道長官的手機,因為她說有打過電話給您,但是沒打通。」
電話?這裡知道他手機號碼的,女生除了科維拉請來教他法語的德拉瓦之外,就只有艾蜜莉恩,紅長髮……那應該是艾蜜莉恩吧!如果是安恩‧德拉瓦的話,根本沒必要和自己約在協和大樓,況且昨晚在送安恩回飯店之前,他們一直都是待在一起的。
可是又有一點奇怪的地方,昨天他的手機一整天都是開著的,沒有任何一通未接電話……她為什麼會說打不通呢?
「在想什麼啊?」夏加爾在比爾肩頭拍了一下,然後遞給他一瓶罐裝咖啡,自己手中則是一瓶碳酸飲料。
「沒什麼,不知道艾蜜莉恩找我有什麼事,她約我今晚七點在協和大樓碰面。」將紙條收起,比爾打開咖啡喝了一口。
是昨天那件事!夏加爾忽然想起昨晚那名乍看之下,裝扮很像艾蜜莉恩,但身高要矮了五公分以上的女子,「不對,她不是史考特小姐。」
「你有看到那名來找我的女子?」比爾訝異問道。
「嗯。昨晚要不是我有回到警局,也不會知道鐵塔那裡發生這麼嚴重的事。而在有人前來報案之前,那名女子就先來了,她的裝扮很像史考特小姐,但身高上卻差了至少五公分。不過她也沒有明說自己就是艾蜜莉恩‧史考特就是了。」
比爾垂下眼眸思索一下說道:「她的長相,你能稍微形容一下嗎?」
「臉小小的,皮膚很白。」夏加爾皺眉努力想著:「對了!她說話很急,但給人一種冷冰冰,又好像很冷靜的感覺……有點表裡不一。」
這番話讓比爾聯想到一個人──蘇菲亞‧達昂。
「你真的要去赴約嗎?我總覺得她有點怪怪的。」夏加爾也說不上來,只是對那女人感覺頗差。
「當然囉,她不是說了,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我說嗎?」比爾神秘兮兮的說道:「況且,我也在找她呢!」
夏加爾一頭霧水,金邊眼鏡下的眸光混合著擔憂與茫然。
# # #
六點五十分,協和大樓。
比爾坐在向安恩借來的車子裡,停在協和大樓對面人行道邊的臨停區,觀察每一位進出協和大樓,以及在外頭徘徊的人。
他從六點半就在這裡了,先是打了通電話給艾蜜莉恩,不過正如他所料,艾蜜莉恩的手機打不通。約他在這裡見面的人,一定會預防他打電話向艾蜜莉恩確認此事,所以這點是在意料之中。
知道艾蜜莉恩和自己的關係,又能模仿艾蜜莉恩的樣子約自己見面,並且限制自己和艾蜜莉恩取得聯繫的,再怎麼想,都只有蘇菲亞一人而已。
「她是要再告訴我什麼線索嗎?」比爾喃喃自語。但隨即便否定這個想法。
從她會設計偷取齊哈特的鑰匙,到製造不在場證明,並以透露齊哈特和克洛蒂的關係,想藉此擺脫涉案嫌疑,會在這種時候約他見面,恐怕是想殺人滅口吧!
現在他已經將整個紅色風車劇院命案重新串聯了一遍。可以確定蘇菲亞就是設計讓兇手進入休息室,殺害克洛蒂的主謀。
如果艾蜜莉恩一開始說的是實話,她的同居人奧利維是新生菌感染者,那蘇菲亞能教唆奧利維殺人,就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因為從戶籍資料上查到的結果,奧利維‧達昂和蘇菲亞確實是姊弟關係。只是……他不明白蘇菲亞為什麼想殺了克洛蒂?
而現在,受到新生菌感染犯案的兇手,就只剩下奧利維還沒逮補到案了。只要抓住奧利維,他就有辦法讓蘇菲亞一併伏首認罪,將一切事由交待清礎!
七點整。比爾打開車門,往大樓走去。同時觀察四周往來是否有可疑的人。
奧利維不可能大喇喇的以真面目出現──如果他身上真的有萊姆病發的游走性紅斑的話。
「海頓警官。」
一道冷冰冰的女聲,從身後響起,聲音和稱呼都讓他覺得很熟悉,比爾回頭,看到是蘇菲亞。
她出現了?比爾有些猜不透蘇菲亞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在這個地方她不可能有機會殺了自己,更不能讓奧利維出現。
這裡人太多了!
「艾蜜莉恩呢?我記得約我的,是她吧?」比爾裝傻問道。現在就靜觀其變吧!
「嗯。是她沒錯,不過她不能來了。」蘇菲亞眼光飄了一下,然後說道:「她有把要和你說的事,讓我轉達給你知道,所以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吧!」
比爾對蘇菲亞的話當然不相信,故意語帶玄機的說道:「可以先說說看是有關於什麼樣的事嗎?需要這樣約出來談,應該是件相當重要的事才是。」
蘇菲亞眼珠轉了一圈,他是在暗示他已經知道根本不是艾蜜莉恩約他前來的?因為他的話並沒有說完,後面若再接下去,應該是:「既然是件重要的事,又怎麼可能讓別人代為轉達,如果可以由別人轉達的話,那還不如在電話中說比較方便吧!」
雖然這麼費心機的猜測別人的思想很不禮貌,但她知道比爾是個難搞的角色,她要想得更多、猜得更全面才行。「是非常重要的事,說實話,約你的是我,對於上次見面,沒能給你有用的線索,我感到十分抱歉,可是這一次,我必須明確站在警方這邊,因為奧利維他──」
蘇菲亞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讓比爾不得不問道:「他怎麼樣了?」
「他以前都還能保有自我意識的……」蘇菲亞皺著眉,頭也低垂下來,一副難過到說不出話來的模樣,好幾秒後,才又抬起頭,「他──他吸了艾蜜莉恩的血……而且把她囚禁起來。」
這番話配上那副欲言又止,矛盾又痛苦的複雜表情,比爾也不禁認為她說的是真的。可是要相信一個曾經欺騙過自己的人,還是有一定的困難,「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根本不必假借艾蜜莉恩的名義,你可以自行向警方報案,那樣才是最快、又最好的選擇。」
「不不不。」猛搖著頭,蘇菲亞一臉惶恐的說道:「千萬不能報警,現在艾蜜莉恩是他手上的人質啊!如果大批警力出動去逮捕他的話,艾蜜莉恩能活命的機會會等於零的。」
「你倒是挺關心她的嘛!我以為和艾蜜莉恩比起來,你應該更擔心奧利維才對。」比爾漫不經心地說著。
看問題永遠直指核心,是比爾的優點,但有時這優點卻會讓人討厭,甚至……引來殺機。蘇菲亞在心裡咬牙切齒,表面仍不得不表現出憂心與自責:「你說的沒錯,但那是因為你不知道,讓艾蜜莉恩和奧利維在一起,是我一手促成的,我不能再為了私心,害死她。」
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編出這麼一連串的謊言,可能嗎?比爾子認自己思考和組織能力已經很強了,但都不見得能在這麼密集性的對話中,不假思索的,就編出一個讓人不得不相信的故事。
除非……她說的話,帶有一半真實成分。「所以你的目的,是要我救出艾蜜莉恩?那麼奧利維呢?你該知道,警方是不可能放過他的。」
「這點我當然知道,我之所以不報警,是希望你能想辦法勸他接受治療,我不能相信其他警察,而奧利維是根本不願面對警察。」蘇菲亞說得誠懇、真切,從她淡褐色的眼眸裡,看不出一絲虛偽、狡詐。
比爾迷惘了,但讓兇手接受治療,再進行司法審判,並不違背他的目的,事實上,他是絕對認同這種作法的。「他們在哪裡?」
蘇菲亞深吸一口氣,露出欣慰的笑容。
# # #
紅色風車劇院第一場的第一段表演已經開始。齊哈特在臺邊等候區布簾後看了一會,便走下臺階進入後台化妝區巡視,在這個區域可以說完全沒有隱私,除了更衣區那稍微有布簾遮掩之外,其他地區完全都是開放式的。
歌舞女郎們正化妝的化妝、穿衣的穿衣。當然也有男藝人,不過不多就是了。
現在這些在化妝準備的,是半小時之後要做第二段表演的人,已經著裝完成的,好些人聚在一起談論最近只要一開新聞,就會看到的噬血殺人案報導。
當然,實際發生在他們劇院的命案,更是他們每日必談的經典話題。
在這裡發生這種事,他們說不害怕是騙人的,不過也因為這案子的發生,讓他們這些不紅的小角色暗自慶幸。
要是他們也有獨立的化妝休息室,那麼遇害的,是不是就有可能是他們了呢?
齊哈特咳嗽了一聲,三三兩兩在討論殺人案的男女,立即散開忙著自己的事,他們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齊哈特經理和死掉的克洛蒂之間,有著曖昧關係,所以克洛蒂的死,這類話題在這裡算是一個禁忌。
現在那間死了人的休息室,暫時還沒有人進駐,雖然已經有人頂替了克洛蒂的位置,但那間不祥的房間,沒有人想要接手,甚至連那櫃子裡的衣服,都沒人敢動,因為他們聽說兇手曾藏匿在那裡面過。
政府在做注意自身及居家環境宣導工作時,並沒有提及這種新生菌只能透過血液進行傳染,一般接觸不會有任何並變發生,所以大家在害怕的心態下,沒人敢碰觸那個房間裡的東西。
那間房間,就一直被空下來了。
齊哈特在公共化妝區那晃了一圈後,來到旁邊的休息室,坐在那張舒適的沙發床上。他到現在還沒想通蘇菲亞有什麼理由殺害克洛蒂,而且偷盜他的鑰匙讓兇手進來,又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讓警方對兇手的出現不至懷疑到她頭上,卻反而可以嫁禍給自己。
這一連串複雜的情節,他攪盡腦汁也想不明白,他對蘇菲亞的心計感到深深的恐懼。這比看到克洛蒂死亡,頸子上那詭異的血印,還要讓他覺得可怕。
咿──喀喀喀喀。
忽然,木質衣櫃發出那麼一陣樞軸磨擦的聲響。櫃門緩緩打開了一點。
齊哈特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顆心像提到喉嚨似的,噗噗亂跳,像要從口腔中蹦出來一樣。從這個角度,他只能看到衣櫃門被開啟的門背,無法看見櫃子裡頭的情形。
吞嚥一口口水,齊哈特慢慢挪動腳步,往櫃子靠近。在他走到距離衣櫃不足五步距離時,櫃子忽然整個敞開,砰地一聲,發出巨大聲響,嚇得他一口氣頂在喉嚨,無法發出聲音。
櫃子裡,是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物體。
「你……你你你……你你……」齊哈特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那個物體正在移動,從櫃子裡爬了下來,身形應該是一個人。
他並沒有往齊哈特方向走去,而是先走到門邊,齊哈特在心裡默唸:「出去吧,出去吧,我會假裝什麼都沒看到的。」
「喀」一聲,那穿著斗篷的身影按下門鎖。齊哈特嚇壞了,一面後退,一面不斷搜索著四周是否有攻擊性物品,可是十坪大的空間裡,除了幾個大型傢俱和桌上的化妝品外,就再也沒有任何東西了。
「你……你你你到底是誰?」不住往後退,齊哈特都快退到沙發床邊了,然後,那個物體,將斗篷帽掀了開來。
「哇啊啊啊啊啊──」
一聲爆叫,齊哈特重重地跌坐在沙發上,那人的的臉,一片暗紅,就像皮膚內整個充血一樣。舌頭從口腔中探出,在空氣中像條蟲子似的蠕動,臉上泛起詭笑,身體在斗篷底下興奮的顫抖,讓斗篷不斷發出簌簌聲響。
「不不不──你你要什麼,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齊哈特看出來了,那人和最近新聞上報導的變異形萊姆病患者很像,而且他舌頭……
外頭傳來拍門和叫喚聲,顯然是隔壁化妝區的團員聽到聲音,跑了過來。齊哈特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快報警、快、快報──」
那人對齊哈特不斷大叫,憤怒的向前一撲,用最原始的方式,伸拳朝齊哈特臉上揍下。齊哈特痛得悶哼一聲,但也因此發現對方只會徒手攻擊,他現在只害怕被他碰到,不知道會不會因此受到感染。
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逃出去!
齊哈特雙腳猛踹,雙手拉扯兇手斗篷,並不時推打。可是那人力氣頗大,竟能單手將齊哈特雙手手腕緊緊扣住,另一隻手和雙腿,壓制住齊哈特胡亂踢踹的雙腳。
門砰地一聲被撞開了。如果不是情況緊急,在眾人眼下,齊哈特和兇手的姿勢只能用詭異到不行來形容。
「不准靠過來,否則我立刻殺了他!」穿著斗篷的兇手,猛力拉起齊哈特,然後閃身到他身後,動作之快,就像鬼魅。仍是一手扣住他雙手,舌頭在齊哈特頸間晃動,威脅似地說道。
撞門進來的團員們看到這情形,女生不約而同大叫,那發黑的怪異舌頭,上頭凸起的東西,就像有生命似的收縮著。
兇手推著齊哈特往門口處移動,團員們嚇得全都衝出門外,深怕被他碰到就會傳染上怪病。
齊哈特死命將頭往旁邊偏,就怕被那噁心舌頭給碰到,而看向團員們的求救眼神,也從一開始的熱切,逐漸轉為心灰意冷。因為現在已經沒有人,全都不顧他死活逃了出去。
「哈哈──哈哈──」
「你……你笑什麼,又又為什麼要抓我?」齊哈特顫抖著嗓音問道。他又不認識這個人,為什麼兇手偏偏選上他……
在哀嘆自己倒楣時,兇手陰惻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一定得死,因為你知道的太多了。」才一說完,將齊哈特的頭往左邊一掰,舌頭便往他頸上舔去。
齊哈特大叫掙扎著,但在兇手舌頭抵在他脖子上時,他全身痙攣了一下,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一開始,齊哈特只覺得刺痛,像被好多根細小的針刺進皮膚一樣,但接著,全身就有種血液快速上湧的痛苦感,他全身像虛脫般無力,漸漸失去意識。
遠處警笛聲漸漸接近,兇手抬起頭,丟下已經暈厥的齊哈特,快速往後門逃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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