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傲慢與成見（二）
隔天一早，比爾便出現在帕里市警察總局，這是他和夏加爾約好的，因為據夏加爾所說，哈里斯通常只有八點到九點這段時間會在警局裡，接下來都會去做現場調查以及監視嫌疑人物的工作。
比爾也順便將前天撿到的玻璃瓶給帶來，打算找機會拿給這裡配合的實驗室進行化驗，確定這裡頭的液體究竟是什麼東西。
在他出示身分證明後，就立即發生了一件好事，比爾認為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也許和哈里斯的合作能進行的比預期還要順利。
他昨天遺失的皮夾已經被找回來了。其實裡面也沒什麼東西，除了代表他身分的國際刑警證，就只有一些零散的鈔票，因為只要是出使任務，他在國外買東西一向是用旅行支票，那樣才能由公家付錢，而支票本是放不進皮夾裡的。所以唯一比較麻煩的，只有那張證件而已，不過小偷偷那個也不能幹麻。
由局裡警員帶領下，他來到哈里斯座位前，這坐位離門口不算遠，但卻是一個角落。哈里斯正坐在位置上。
一大早，比爾的合作偵案任命通知就發到帕里市警察總局，現在哈里斯手中，正拿著那份文件，那是一份影印本，僅僅做為通知之用，正本應該是交到局長手裡。
哈里斯懶懶的從位置上站起，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海頓先生，我是哈里歐‧哈里斯，『噬血案』的偵辦人。」他講的是法語，而且表情相當冷漠。
比爾覺得自己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已經算不矮了，但和站起來的哈里斯相比，自己簡直像是發育不完全的中學生。而且哈里斯身材魁梧壯碩，彷彿被他揍上一拳，自己可能就要住院好幾天。
「抱歉，可以請你說英語嗎？或者……其他語言。」比爾伸手回握，用相當客氣的語氣說著。看來他得收回之前順利合作的想法，這傢伙的神情就是一副難搞定的樣子。
哈里斯冷笑了一下，不知是真的不會，還是不情願，他搖頭，然後繼續用法語說道：「這案子你可以和卡瑞先生一起合作，反正你們不都是國際刑案小組派來的？你們和我們地方性警局辦案模式很難配合，我建議分開調查，誰先破案各憑本事。」
看哈里斯嘴巴一直動，不拉不拉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中間他只聽懂卡瑞，和國際刑案小組這幾個字，其他都有聽沒有懂。
不過看哈里斯那不屑的表情，比爾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和夏加爾說的一樣，完全沒有合作的意願。
看來他失策了，因為他少算一點，哈里斯有可能聽不懂，也不會說英語。雖然他很不願相信。這會，比爾又再度體驗到語言不通的麻煩。
如果有翻譯人員在就好了。
也許他應該向科維拉提出要個法語小老師的要求，讓他能平安的辦完這案子。
不過，比爾還沒思考到科維拉聽到之後會有什麼反應，夏加爾的身影就出現在警局門口，並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海頓先生，沒想到你這麼早就來了，怎麼樣，要一起合作了嗎？」夏加爾立定在比爾身邊後，立刻迫不及待的問道。
「不，我遇到難題了，哈里斯先生顯然聽不懂，也不會說英語，所以，我根本沒辦法和他『正常』溝通。」比爾一邊說，一邊偷眼朝哈里斯望去。
夏加爾呆了一下，奇怪的說道：「是嗎？可我記得……」他記得前幾天那兩名Ｅ國死者的親人，前來認屍時，他才用英語和對方溝過，怎麼今天就變成不會說了？這肯定是他不想與人合作的藉口吧！
「記得什麼？」比爾隨口問道。夏加爾的表情已經道出了一切，哈里斯在演戲。
「不，沒什麼。」哈里斯是有意要這麼做的話，自己在這裡揭穿他，只會讓他們產生不愉快，以後即便被迫合作，只怕也不會有太好的結果。夏加爾在深切的考慮之下，還是決定不插手這件事。
比爾嘆了口氣，一副惋惜的樣子，「唉……真可惜，本來想說要和他一起討論案情的，昨天我們不是調查到一些很有用的線索了嗎？既然沒辦法討論，那我們就自己去驗證好了，這案子早點破，我也可以早點回Ｅ國。」
夏加爾原本不明白比爾怎麼說他們查到很有用的線索，但在比爾不斷對他擠眉弄眼之下，他就知道這只是為了刺激正在假裝忙碌打著電腦的哈里斯。當下配合說道：「是啊，那個線索等於就是破案的關鍵，我們趕快走吧！」
就在比爾和夏加爾跨出步伐的同時，哈里斯從椅子上站起，「等等，你們掌握到破案的關鍵線索？我不相信。」
「耶，原來哈里斯警官會說英語的嘛！」比爾故意像是吃了一驚似的說道。
哈里斯原本是想逼他們為了證實自己真的找到線索，而將調查到的線索講出來，沒想到情急之下，聽他們對話都用英語，也不小心用英語開口。
「好吧，我承認剛才是聽不懂你講的話是裝的，因為我不認為你們能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和你們合作，只是將我辛苦調查出來的成果，拿去給你們當成交報告似的遞給長官，成就你們的名聲，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既然拆穿了，哈里斯也就不客氣地說出心裡真正的想法。
比爾搖搖頭，看來他對他們國際刑警的成見還挺深的，該不會是曾經和國際刑警合作而受到傷害吧？
「既然是合作，我們當然也會盡力調查，並且將調查到的結果提出來做討論、分析，以及進一步追查。這功勞是全體人員的，不止是你、我，而是整個參與這件案子所有員警的。」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哈里斯這種偏差又傲慢的性格，但比爾知道，若不能讓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他將不會拿出誠意與自己合作。
哈里斯嗤了一聲，顯是對比爾的話嗤之以鼻。他從來就不相信有這種不將功勞往自己身上攬的人，將功勞歸之於全體？別傻了。故意說道：「好啊，既然你這麼說的話，那就將你們調查到的線索提出來討論吧！」
夏加爾眼神緊張的看著比爾，剛才他們那一套說詞，不過是要逼迫哈里斯提出合作意願，如今他要他們說出那道根本不存在的線索，要他拿什麼來搪塞？
比爾微微一笑，「那當然，不過我說了是合作，所以你那邊的調查情形，以及現在進行到哪裡，是不是也應該告訴我們？」
「可以，交換情報嘛！但還是得由你們先說，你也說啦，你那個是破案的關鍵線索嘛。」哈里斯賊賊地說道。
遞給比爾一個抱歉的眼神，夏加爾為自己剛才說的話自責不已。誰教他托大，說得到的是破案的關鍵線索。
比爾心裡也很著急，不知道該拿什麼話來說服對方，但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保持著一貫的閒適態度。
然後，他忽然想到那只玻璃瓶，雖然不能確定是不是兇手的東西，可能是那名被害女子，也可能是原本就在那條暗巷裡的東西，但它確實是在命案現場附近發現，就可以列為一項重要的證物，一項有待檢驗的證物。
「怎麼樣？你不是說有線索？」哈里斯一副看準了他們是在說大話的表情。
比爾從口袋中將那圓型的咖啡色玻璃瓶拿了出來，放在哈里斯的辦公桌上，「這個，拿去化驗一下，可能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線索。」他把話說的很含蓄，因為這瓶子他也沒打開過，無法確定是什麼。
哈里斯對比爾不確定的說法冷笑了一聲，然後叫來了一名警員，交待他將玻璃瓶送去化驗室。而這時，他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只見他臉上的表情愈來愈凝重，然後嘰哩呱啦說了一串話後，急匆匆將電話掛上，撈起椅背的外套，就要往外走。
「哈里斯警官，發生了什麼事？」夏加爾在他身後問道。但哈里斯完全不理會夏加爾的詢問，兀自急忙的出了警局。
「跟著他。」經過夏加爾身邊，比爾在這一瞬間，下了這個決定。
＃ ＃ ＃
帕里市Ｍ區北邊高地，有一條藝術街和許多書店與咖啡館。在這裡多的是想成名的街頭藝術家。
他們會將自己的作品擺在路邊，供來往的路人免費欣賞，目的就是希望遇上識貨者，將他們的心血買去。若是能再得到知名藝術家或商業鉅子的賞識，要一夕成名也不是不可能，而這，正是他們來此存在的夢想。
可是今天，這裡卻成為一個惡夢的發源地。數十張畫作散亂在地上，畫架也倒在一旁，上頭被噴濺到的鮮血殷紅得可怕，即使已經乾褐成紅黑色，仍是讓人怵目驚心。
哈里斯趕到這裡，已經聚集了一大堆民眾，好事的媒體像可以預知有命案發生似的，早就等在這裡。
擠過人群，命隨車警員將圍觀民眾驅散，哈里歐來到屍體旁。通知他的員警快步走向他身邊，同時帶著一個人，對哈里斯說道：「長官，就是這個人，他說目睹了整個經過。」
哈里斯應了一聲，旋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當時的情況是怎麼樣？」
那是一位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年，身上穿著一件綠色圍裙，上面印有店名和一只咖啡杯的符號。他神態有些驚慌，眼神不停看著四周，像害怕隨時會有東西跳出來攻擊他一樣。
哈里斯拍了拍他肩頭，安撫了一陣，那少年才開口說道：「我……我叫康伯特，就在前面那間咖啡館打……打工。早……早上來這裡的人不多，所以我就開始擦拭起玻璃，擦到一半，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尖叫，我便從咖啡館裡向外張望，接著，就看到一名怪人走向他……他。」
少年閉著眼睛，伸手指向地上的死者，繼續說道：「兩人扭……扭打成一團，然後那怪人就將他壓制在地上，過了不到一分鐘就站起來，滿……滿口是血，接著，一名警察跑過來，對空開了一槍，怪人逃走，警察跟著追上去。」
少年說的不清不礎，但從被害人脖子上的傷口看來，被壓制在地上後，應該也是像前幾名死者一樣，被吸血了。哈里斯問道：「那兇手長什麼樣子、穿什麼衣服，有什麼明顯的特徵？」
緊緊皺著眉頭，少年發出急促的呼吸聲，想了一會才說道：「我當時太……太害怕了，沒注意……到到他身上穿什麼，不過那怪人的臉上有一塊一塊紅色印記，皮膚像爛掉一樣。」
少年說到這裡就停住了，哈里斯追問道：「你確定他臉上有印記？那是畫上去的還是如同胎記那樣，長在身上的？」
「我……我不知道。」少年搖頭，說話時的聲音還在顫抖。
哈里斯低下頭，往屍體看去，他明白少年說不知道也是對的，除非和那人站在非常近的距離，才能看得出他臉上的是胎記，還是刻意用油彩畫上去掩人耳目用的記號。
法醫還沒來，他無法詢問有關被害者死亡的一切因素，不過最明顯的外傷，仍是頸部那被吸吮過的血紅色傷口。
他駁斥有吸血鬼的說法，最近媒體在新聞上都用「當代吸血鬼」一詞來代稱兇手，簡直就是荒謬透頂。不過殺人的手法，確實是吸取人血沒錯。
哈里斯煩惱的抓著頭，這時比爾和夏加爾也驅車趕來這裡，法醫、救護車亦隨之趕到。
瞄了比爾和夏加爾一眼，哈里斯臉上頓時展現出不悅的表情。他的厭惡感，比爾感受到了，但還是走上前問道：「有人員在進行追蹤兇手的行動嗎？」
「廢話。」哈里斯低聲罵了一句，然後就轉頭交待其他員警事情，不再搭理比爾。
又是受到這樣的對待，比爾苦笑了一下，看來短時間之內要取得合作是不可能了，或許他應該要和帕里市警察總局局長反應一下，授權給他調派人手的權力，才不至於讓他處處受制。
得不到哈里斯調查的線索，比爾並沒有放棄，從一來到這裡，他就注意到站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少年，看他那副驚恐樣，一定是看到了命案發生的經過。
注意到那少年的穿著，比爾向四周看了一下，確定是距離這裡不到十公尺那間咖啡店的員工。雖然可以肯定哈里斯絕對對他進行過盤問，但自己別無選擇，只能再讓這少年受一次摧殘。
由於那少年英語太過破爛，比爾只好請夏加爾對他進行詢問，然後再從夏加爾口中得知事情的經過。
「身上有明顯的紅色印記？」比爾蹙眉詢問。夏加爾肯定的點頭。
在來這裡的路上，比爾從夏加爾口中得知，這裡是一條藝術街，每天都會有街頭藝術家在這裡擺攤，有些是放自己的作品在這販售，有的會當場替人畫素描。不過現在時間還早，通常要到十點過後，人潮才會漸漸多起來。
僅管如此，這裡有不少間咖啡館，雖然現在路上沒有人，但在命案發生之前不可能一個人都沒有。而那兇手既然有那麼明顯的紅色印記特徵，也許有人會記得他的長相。
「發出新聞稿，請民眾提供兇手長相。」比爾對夏加爾說道：「這件事要麻煩你了。」
法醫在此時初步勘驗完畢，救護人員將屍體抬上擔架，警方才對這裡解除封鎖。這時在外圍的記者全都蜂擁而上，追著尚未離開的警察詢問。
比爾這時慶幸起自己的身分還沒被知道，正打算悄悄神不知鬼不覺的隨夏加爾離開現場，卻仍被眼尖的記者發現他就是這兩年來，連續偵破多起變種怪殺人案的國際刑警，丟下訪問哈里斯的工作，轉而追上他。
「你不是比爾‧海頓，Ｅ國那邊的國際刑警嗎？」這名男記者根本認定他就是，所以直接用英語進行追問：「這次這樁吸血案，頭兩名死者都是Ｅ國前來的遊客，海頓先生是來偵辦這件案子的吧？」
面對這名記者的詢問，比爾微笑說道：「你都已經這麼肯定了，那就是囉。」雖然表面上是微笑以對，但比爾心裡可是怨恨的要死，如果這段採訪上了新聞或報紙，那個人不就知道他在這裡了嗎？
「那麼這次的事件是否也是變種生物所為？之前我們聽說在死者傷口處化驗出的是人類唾液，也就是說這次殺人的是人，對於這點，海頓先生有什麼看法？」記者緊緊追問。
「對於這點，我想你可以詢問哈里斯警官，他會很樂意回答你的，正確說起來，我一個小時前才正式介入這樁案件，所以你從我這裡是問不到什麼的。」比爾笑著微微鞠了個躬，然後匆匆追上夏加爾。
他沒有發現艾蜜莉恩也在記者群中，喪失了一次追問她那通電話有何涵意的機會。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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