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傲慢與成見（一）
帕里市警局，就在麗都大道附近，靠近一座巍峨、具有這座城市象徵意義的鐵塔，這座鐵塔，每年總能吸引上百萬的遊客前來，可以說成為Ｆ國旅遊業的一個吸金機。
這一路上，那名警察都沒有再和比爾說過任何一句話，當然，也沒和小偷說話，只是默默的走著，直到踏入警局裡，才對當值的員警交待事情的經過。
「耶，海頓先生，你怎麼會來這裡？」
一隻大手忽然搭上比爾肩頭，比爾回頭一看，才發現夏加爾竟然也在這裡。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夏加爾搶著說道：「你是不是知道昨晚發生命案的事？」
「命案？不是，是我的皮夾被偷了。」比爾語氣先是疑惑，然後誠實的說出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喔，原來如此。」夏加爾語氣聽不出來有沒有特別的含意，不過他很快就接口說道：「皮夾的事你不用擔心，這裡經常發生這種事，警方早就訓練有素，很快就能找回來的。倒是昨天晚上的命案，我才覺得應該要和你討論一下。」
「這應該不關我──」
「是這樣的。」夏加爾不給比爾拒絕的機會，緊接著說道：「昨天我們用完晚餐之後，還不到半小時，那家餐廳附近一條馬路邊的商店裡，就發生了一起命案，若不是有人報警，我還真想不到那吸血魔會在那裡出現。」稀噓了一番，他又繼續說道：「我想知道，當時海頓應該還在那附近等來接你去飯店的車子，不知道海頓先生，是否有發現什麼不尋常的景象。」
聽完夏加爾的話，比爾很直覺的想到昨晚聽到的女人尖叫，以及那被拖行至巷裡，女人雙腿掙扎的景象。
果真發生命案了，可是昨晚他追進巷子裡時，卻什麼都沒發現啊！
「什麼樣的命案──你說，地點在哪裡？」眉頭微微蹙起，比爾希望自己聽錯了。因為若真的是昨晚那女人，他會痛恨自己沒再進一步仔細搜尋。
「地點就在那間餐廳再過去一點的第一條巷子，那巷子中還有一條小巷，穿過那條小巷就是一條馬路，也就是和餐廳那條街平行的一條馬路。」夏加爾用手比劃著，增進比爾的想像。
「真的是那裡……」比爾喃喃說道。語氣除了吃驚外，還帶有一絲懊惱與惋惜。
夏加爾聽到比爾喃喃而語的話，也被嚇到了，他原本只想挑起比爾的注意，來和他一起研究這案子，沒想到比爾還真的知道，而且看這情況，該不會還剛好就有什麼發現吧？於是急急追問道：「海頓先生是知道些什麼嗎？」
「嗯……我昨天的確有聽到一名女子的尖叫聲，然後看到她似乎被拖進一條巷子裡，可是當我追過去看時，卻什麼也沒看到。你說的那通報警電話，是我讓皮耶爾打的。」說到這裡，比爾想起在第二條巷子曾經見過兩扇緊閉的商店後門，如果兇手是從那裡進去的，怎麼可能來得及在他趕到之前開門進入。就算他是幹小偷出身的，但拖著個女人，不可能會這麼神速吧？
這已經超乎正常人類的動能了！
「是這樣的話，那麼海頓先生就沒有看到兇手長相了。」夏加爾的語氣失望而肯定。
「的確是的。」比爾說道：「可是有一點我覺得很可疑，兇手的行動太過迅速，很難用常理理解。」當下，比爾將昨晚追蹤的經過向夏加爾說了一遍，當然也沒遺漏了他覺得在暗巷中，兇手能快速進入商店後門那段不合理的地方。
夏加爾想了一下，說道：「你一定不知道，昨晚的殺人案，和之前的三起吸血命案一樣，那死者也是被吸血，導致失血過多身亡，略有不同的，大概只有她頭部有被撞擊過的痕跡，顯示她曾經反抗過。」
「什麼！也是被吸血身亡？」這下可讓比爾吃驚不小，看來這案子還真是棘手。
等等！他在這裡的時間只剩下一天半，真要插手此事的話，就不可能在明天晚上離開這裡，難道他真的要遂了科維拉的意？
打從一開始科維拉要他來參加這次的研討會，他就覺得另有陰謀，只是不知道科維拉目的是什麼，而且以科維拉的老奸巨猾，比爾知道追問也是白問，所以索性不問。如今想起來，肯定就是騙他來Ｆ國接手這個討人厭的案子吧！
看了夏加爾一眼，他開始懷疑夏加爾的出現，主動找上他的動機，說不定都是科維拉安排好的。
「……而且，這次的屍體傷口處也是和以前一樣，除了留有兇手唾液之外，傷口呈現長型半橢圓狀，由一點一點紅色血印構成。不過更精確來說，在法醫驗屍報告上，是寫著那傷口處其實是一個個細小的洞組成。」
比爾回神時，夏加爾已經說到屍體傷口的特癥，一副當他根本就是加入調查案件的一員似的。
也許，自己真的應該為這案子負起一點責任，畢竟那女子會死，也和他沒有仔細搜查有關，因為他是第一個現場目擊的人。
「我可以去看看那個死者的屍體嗎？」比爾異常嚴肅的問道。剛才夏加爾提到屍體傷口處血印的問題，引起他的興趣。
有一個個小洞嗎？如果是兇手的嘴，小洞是如何造成的？還是說……是某種不知名生物的傑作？
這兩年來偵辦過多起怪異案件，已經讓比爾不自覺的將一切無法解釋的兇殺案，都和變種生物、突變怪物聯想在一起。
不過這次驗屍報告上，已經檢驗出屬於人類的唾液了呢？這樣的話，硬要說兇手不是人類，大概就只能像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一樣，將兇手和吸血鬼扯在一塊了吧！
夏加爾怔了一下，連忙回答：「當然可以，請跟我來。」說完，便帶領比爾往警局後方的一條走廊走去。
帕里市警局是這整座城市的警察總局，所以佔地本身就比較廣大，裡頭的設備和資源更較其他地方性警局要豐富得多。
除了有好幾間偵訊室、拘留室、檔案室，還有專門的打靶練習室、軍器室，在走廊的最後，則是暫時擺放遺體的停屍、驗屍房。
走進驗屍房，一張長方型的不鏽鋼臺便擺在正中央，上頭躺著一名用白布蓋起的死者。
夏加爾動作絲毫沒有半點猶疑與停頓，從門口走到擺放屍體的地方，取了臺邊的塑膠手套戴上，再將白布掀開，動作可以說是一氣呵成，「她叫莫妮卡‧琵亞夫，是美術館的售票小姐，就住在我們昨天吃飯的那間餐廳附近，所以推測應該是在回家路上遇襲。」
比爾也從臺邊取了一雙手套戴上，輕輕的將死者頭顱撥向一邊，檢視頸上的傷口。
很明顯的，傷口就和夏加爾形容的情形一模一樣。只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那片半橢圓形的血印是一小點、一小點的洞組成的。
「之前的屍體也都有這種現象嗎？」比爾指著傷口上的紅點區塊。
「是的。」夏加爾點頭。
比爾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掌握到的東西太少了，甚至連疑問都提不出來，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讓我看看其他人的驗屍報告吧。」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屍體也看了，充滿懸疑和離奇的殺人方式也確實引起自己的興趣，比爾決定插手介入。
夏加爾反射性的問道：「海頓先生願意接手成為Ｅ國分部派來的協助調查人員？」
「嗯。我會主動向科維拉先生提出申請。」比爾點了點頭，神情莊重而肅穆。
「我想他會很樂意批准的。」咧開大大的笑容，夏加爾為比爾的決定感到興奮，他原本還在煩惱要怎麼樣才能讓比爾興起插手這案子的興趣，現在終於可以不用苦惱了。
的確是這樣沒錯，比爾在心裡苦笑。
脫下手套，夏加爾對比爾說道：「我們先去檔案室，那裡有一些先前命案發生，警方的調查資料，再配合驗屍報告，我想會對案情更加清礎。」
比爾點了下頭，然後像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對了，之前偵辦這案子的負責警官是哪一位？」
「是哈里斯警官，他是這間警局的分隊長，現在不在局裡，好像是去搜索四天前紅色風車劇院命案的線索。」夏加爾邊走出驗屍房邊說道。
比爾覺得有些奇怪，也許是文化不同，處理事情的方式也不一樣，但他還是忍不住提出疑惑；「為什麼你不是和他一起偵察案件，而是分開調查？」雖然說有些案子分頭進行調查會更有收獲，甚至可以縮短破案時間，但就這件案子，目前情況看來，並沒有這種必要。
那種分頭調查的情形，通常發生在線索已經分歧為兩個的時候，現在應該同樣都指向「兇手是噬血的」這點而已吧！
夏加爾苦笑一下，小小聲的說道：「哈里斯是個很難搞定的人，他喜歡獨來獨往，認定別人都是他的絆腳石，當然，連我也不例外。」
「很抱歉我會這麼問，卡瑞先生，為什麼你會介入到這樁案件裡頭，照理說這案子應該是全權由地方警政機關負責，即便牽涉到前兩件命案發生在Ｅ國遊客身上，那麼，也該是Ｅ國派遣國際刑警，前來和貴國警政機關共同調查才是。」比爾好奇的問道。
沉吟了一下，夏加爾才略帶無奈的開口說：「你說的沒錯，這完全是因為老總認為我們分部這裡，需要加強一些這種懸疑、離奇案件的偵辦能力，剛好這次發生這起詭異的殺人案，所以我就被派下來協助偵察啦！」在Ｆ國這裡，他們分部組織中的成員，都習慣稱最高長官為老總。
「原來如此。」比爾連續得到兩個消息，讓他開始思索起，要如何和那名叫哈里斯的難搞傢伙一起偵辦此案，以及明天下午的研討會，他該怎麼進行這一年來的實務型彙報。
Ｆ國分部小組會特別注意起這類離奇案件的偵查，應該和這兩年自己偵辦過的幾起案件有關吧？
本來報著得過且過，想隨便報告了事的比爾，也不禁煩惱起來。如果聯合國刑案小組對這種案件的偵察這麼重視，那他可就得重點式，又不失詳盡的進行彙報了。
真是煩哪！
＃ ＃ ＃
整個下午的時間，比爾都在會議中渡過，但腦海裡卻同時有好幾件事情在轉著。一是他看過所有的驗屍報告，除了最後一名死者，也就是昨晚那名遇害女子的報告還沒出來，其他三名被害人，兇手的殺人手法都相同，雖然從唾液的ＤＮＡ鑑定，確定是不同的兩名兇手，但殺人手法完全一樣，傷口的呈現也大同小異。所以那兩名兇手會不會是認識的呢？
他曾經聽說過有些神秘的宗教團體，會用殺人的方式進行他們的祭典，又叫做血祭，這會不會是一種新的宗教儀式？
還是，是帶有噬血症的患者所為？
第二，承辦這件案子的哈里斯警官，他必須從他那裡得到目前案件進行的進度，以及最新的調查線索，而且一定要想辦法讓他和自己，以及夏加爾合作，共同偵辦這件刑案。
第三，艾蜜莉恩的那通電話，代表著什麼，他也必須查明。而接手這個案件，那個人會不會前來找自己，這又是另一件他要擔心的事了。
「唉……」第一次，比爾在案件之初就開始嘆氣，卻不是因為案件本身，而是為了心煩。太多不愉快的事擠在一起，果然是會逼瘋人的。
「在為案情的事煩惱嗎？」夾雜在一陣窸窸窣窣的收拾文件聲中，夏加爾的聲音從比爾頭上傳下。他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了。
「一半一半。」比爾無力的靠在椅背上，修長的手指撥弄著桌上一疊文件，好像很喜歡這種紙張被翻動的聲音。
夏加爾微笑說道：「走，去吃飯，順便將你的煩惱說來聽聽。」同時拍了拍比爾肩頭。
和夏加爾一道離開，比爾在去吃飯的路上，先打了通電話給科維拉，表示他要申請派遣來Ｆ國偵辦這「噬血殺人案」，電話中，科維拉語氣倒沒表現出特別的興奮或疑惑，好像這一切都在他預料中似的，這點讓比爾心裡頗為不爽。
因為這代表，科維拉一開始就是吃定他會接手這案子就是了！
然後他又再次打了通電話給艾蜜莉恩，這次她的手機有開，但卻不肯接，雖然比爾很想相信她不是故意不接的，不過事實很明顯了，因為直到他門用晚晚餐，他也回到飯店，艾蜜莉恩都沒有回過任何一通電話。
「奧利維、奧莉薇？」比爾喃喃念著這個名字，艾蜜莉恩在電話中提到的人名，這個人是男的還是女的？和艾蜜莉恩又是什麼關係？
從她那種緊張萬分的語氣聽起來，這個人對她一定極為重要，而且她說「我回來就找不到他」，比較可能的解釋，他們應該是住在一起……
比爾倒在床上，懶懶的想著這件事，心裡有種莫名所以的煩躁。
難道他真正在意的是這個？她和那個人的關係，而並不是其背後存在的危險性？
不可能！他和艾蜜莉恩之間，已經沒有該讓他在意這種事的關係了。公私分明，他一向是這麼提醒自己。
翻身成大字型，將頭埋進枕頭裡，他決定先放棄詢問艾蜜莉恩這件事，目前還是以調查殺人案為首要之事。
在用餐時，他曾和夏加爾討論過偵察這案子的步驟，第一件要做的，兩人一致認為是和哈里斯將整個案子從頭到目前為止，進行一次統合性的討論。
比爾同意這件事由他來進行，因為夏加爾已經在哈里斯那碰過一鼻子灰，而自己在明天早上得到Ｅ國那裡的正式任命通知後，就有絕對正當性，要求和哈里斯取得合作。
僅管在Ｆ國的地盤上，主控權操在哈里斯手裡，但比爾已經想好一套讓哈里斯無法反對合作的說詞，就只差對方願不願意真心配合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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