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切歸零
比爾走出教堂之後,南月那隊也隨後跟上。
「有發現什麼嗎?」比爾問話的口氣稱不上迫不及待,但多少帶有點急切的意味。
「一個女人,是流小鈴,她還有生命跡象,發著高燒和一堆死老鼠躺在一起。」南月吸了一口氣,到現在他還心有餘悸。
他原以為躺在木箱邊的是具女屍,因為空氣中有明顯的屍臭味,但在移開木箱的那一剎那,他才發現女屍胸口還微微有著起伏,而腥臭味其實是從死老鼠身上發出來的,那氣味猛地朝他面門撲去,他差點沒被熏死。
「你那邊呢?」南月反問道。
「你那邊發現的是流小鈴?那我發現的那具男屍,該不會就是莊信源吧?」比爾相當驚訝。
南月偏著頭,對他的話有絲不解,「什麼意思?」
「如果那位報案的尚以智先生所言不虛,那麼由昨晚他聽到的男人痛苦低呼聲推斷,那人生還的機率可以說等於零;既然你發現的是流小鈴,那我發現的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就應該是報案者聽到的那位了。」比爾猜測地說道。
「你那邊的屍體是變種生物所為?!」南月語尾稍稍提高了半度,顯示出他的訝異與懷疑。
「這是可以肯定的不是嗎?我們不都認為流小鈴是被變種生物寄生的宿主?」比爾訝然問道。
南月搖頭,臉上表情極其嚴肅,「流小鈴並不怕光和熱。」他在發現流小鈴時已經做過實驗。
這就怪了,如果變種生物寄生在別的女子身上,那麼牠為什麼不吃了流小鈴?而流小鈴和莊信源兩人的位置,為什麼差了這麼遠?一個在閣樓,一個卻在地下室……
「先回局裡再說吧!流小鈴的狀況挺糟的,得先將她送往醫院。」南月嘆了口氣說道。
「嗯。」比爾輕輕應了一聲。
最後一隊人員終於也從教堂內室出來,領頭的小隊長見到比爾和南月立即向他們回報搜查的結果,只有他們這一隊沒有發現任何屍體,不過卻發現一些皮毛都被腐蝕光的老鼠堆。
確定三組人馬都沒看見變種生物的蹤影,證實變種生物已經離開這座教堂,南月命人進去把那具男屍抬出來送去化驗。
這也說明了他們又晚了一步!
要知道屍體的身分非常容易,這得拜政府實施的政令所致,每位出生的嬰兒都必須做DNA建檔,也就是說只要擁有一點點血液、一點點皮膚,甚至一小根頭髮,就能輕易辨識出一個人的身分。
兩小時後,南月和比爾坐鎮在局裡,收到法醫鑑定完的驗屍報告,以及醫院傳來流小鈴的身體檢查報告。
「要是我們追查案子的速度,也能像這兩份報告出爐的速度一般快就好了!」南月拿著剛「出爐」,還「熱騰騰」的驗屍報告及醫院檢查報告,用帶有自嘲的語氣對比爾說著。
「這兩者不能比較,不過我同意你的話,能盡早破案是最好。」比爾心裡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他彷彿覺得這次的結果會讓他們欲哭無淚。
南月沒有答腔,他已經開始專心閱讀起兩份報告。只是越看眉頭擰得越緊,兩道劍眉幾乎都快黏到一塊了。
南月的表情讓比爾證實自己的不安,果然是不好的結果……
「怎麼樣?」比爾沉住氣問道。
「你自己看吧!」南月將報告遞給比爾,對於上面的內容,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忙了幾個星期,好不容易查到的線索全都在這一刻化作泡影。
「好極了!」比爾苦笑。
「是啊,再沒比這個好了,我想是我不夠虔誠,所以神在懲罰我,真是所有不可思議的事,都會讓我碰上!」南月順著比爾的話自娛娛人起來。
手中報告顯示的全都不是令人愉快的消息,那名男屍的確是忽然不見蹤影的莊信源。而醫院的報告上則說明,流小鈴小時候就有輕微的精神病,現在似乎是經過某種刺激導致再度病發,情緒狀態非常不穩定,必須長期住院治療。
另外,經過各項光、熱能及X光檢驗,確定流小鈴並未遭變種生物寄生。
莊信源和流小鈴果然有在接觸,那他當初為什麼要隱瞞?
只是這次變種生物並沒有吃了流小鈴,反將目標鎖定莊信源……
現在牠又躲到哪去了?又或者牠又寄生到誰的身上?比爾茫然了。
「至少我們可以知道,流小鈴和風嵐都沒問題了不是嗎!」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吧!比爾深深嘆了口氣。
傍晚,通知了莊信源的家人到太平間認屍,也聯絡了流小鈴的父親前往醫院,南月的心裡也很不好受,對這件案子的發展他老是處在被動的形勢,看著一個個受害者家屬那種傷心欲絕的神情,他有深深的自責。
從流風先生那裡他們才知道,原來流小鈴是單親家庭,小時候親眼目睹母親為救她而車禍身亡,對她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傷害,造成精神疾病。看到母親倒在血泊中,瞪大雙眼凝視著她,那時候起,她對鮮血就特別敏感。
那次在溫泉池那邊,又讓她目睹官潁血淋淋的死亡,導致她的精神再度崩潰,這才變得和平常的言行有了不一樣的發展。
正是在這種巧合之下,讓他們當初一直認定流小鈴就是變種生物寄生的宿主,現在得知白白繞了一圈,得到的結果是「零」,還真是令他們哭笑不得。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別把過錯全往身上攬,我們不是神,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看得出你盡力了。」比爾拍了拍月的肩頭,他很瞭解某些責任感重的警察常常喜歡把包袱往身上揹。
「不!如果我能早點聽你的,派人盯住莊信源,今天這件事就不會發生,或許我們還能在昨晚就抓到那隻,不知道寄生在誰身上的變種生物。」
南月對這件事非常懊惱,比爾在和他討論追查莊信源這件事是在昨天下午,而遇害是在昨天晚上,可他卻偏偏等到今天早上才和比爾一道前往莊信源公司進行調查。
他是這件案子的主辦啊!卻沒能在第一時間做出正確的決定,比爾只算協辦,本就沒有調動人事的權力。南月現在真想殺了自己,是他的優柔寡斷,以至於又多犧牲兩條人命,還讓之前追查的線索再度斷絕。
「牠為什麼沒有吃掉流小鈴?而且他們兩人的距離也太遠了點吧?」南月對這件事一直很掛懷,從教堂出來得知比爾那邊發現的屍體是變種生物所為後,他就一直在懷疑這個問題。
比爾沉吟道:「嗯……這點我也覺得非常奇怪,不過你在發現流小鈴之後,不是也說了她在發高燒嗎?也許正是這個原因,讓她保住了一命。」
「什麼意思?」南月不解地問道。
比爾說道:「假設變種生物已經成功受孕,那麼牠絕對會選擇健康的食物,保護孩子應該是大部分生物的天性。至於流小鈴和莊信源一個在地下室,一個在閣樓,我想這只是他們掙扎逃跑的路線不同而已。」
「妳──妳想幹什麼!不要過來喔。」男孩臉上有著驚恐,他的身體已經無路可退,抵著牆壁,褲管在簌簌顫抖著,不知是因為天臺風大的關係,還是因為他雙腿在打著哆嗦。
「哈哈,你也懂得害怕嗎?是因為身旁沒有那幾個小朋友保護你,還是……怕我?」語氣裡充滿嘲諷的笑意,還有一絲絲的森冷。
男孩回頭望了一眼,眼睛嚇得閉了起來,他有懼高症,這四樓的高度在他看起來,像是有好幾十樓高。
「怕了是嗎?你不是最喜歡將人帶到天臺毒打一頓,然後向人家勒索著要保護費?」
「拜託……不要殺我,我再也不敢了。」他咚地一聲跪在地上,以前他的確常把人帶到天臺,但他都是讓他的手下們動手,自己則立在門邊,因為他有懼高症,只要一靠近高樓陽臺邊就會忍不住頭昏發抖。
「不用向我下跪,你只要保證以後不再欺負同學就行了。要不然……你該知道後果。」
男孩下意識往手臂上的舊傷痕瞄了一眼,那裡才剛長出一層薄薄的新皮膚,露出淡淡的粉紅色,有些地方傷得比較嚴重組織已經壞死,只好讓醫生用植皮手術來填補。
「不會了,以後絕對不會了,我發誓。」男孩舉起手做發誓狀。
「好,我就相信你這一次,還有,別妄想告我,連警方都找不到證據,你以為你會有勝算嗎?」為班上同學做事的以前有文家豪和官潁,現在她有能力了,也應該像官潁當初幫她那樣,站出來為其他人做點事。
「我──我會去撤銷告訴。」他語氣有明顯的不甘心,但他現在就像是在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不這麼說也不行。
「那,我就等著好消息囉。」她笑了,然後從容優雅的轉身,離去。
還跪在牆邊的男孩露出憤怒的神色,緊握的雙拳忿忿在地上搥了一下,喃喃自語道:「華甄,妳給我記住了!」
實驗室裡,兩個身穿白袍的男子正在進行研究,早上警局送來的黏液讓他們有了不一樣的發現。蓋玻片下肉眼看不見的東西正在顯微鏡下活躍,和前幾次比起來,這次的黏液細胞正在進行分裂,這讓他們懷疑母體已經成功受孕!
這種生物需要多長的孕育期才會產下寶寶他們不知道,但以細胞分裂的情形來看,這種生物的懷孕期應該不用太長。但他們無法就這些黏液上的細胞看出牠體內生命成長的情況。
「辛尼區教授,你認為有沒有可能利用電腦自動合成出這些細胞母體的樣貌?」林上野對正在觀察顯微鏡下的派屈克.辛尼區說道。他還是習慣叫辛尼區為教授,儘管現在是同事,他還是改不了口。
林上野和辛尼區,同樣是負責研究生物生態的博士,博士頭銜相同,但不同的是,辛尼區要算是林上野的老師,林上野在十年前到A國留學,就是在辛尼區教授底下拿到生物學博士學位,所以在資歷上,林上野遠遠不及辛尼區。
這次的變種生物案件,原本是由林上野為中心,創立一個研究團隊,但在變種生物殺了第一個新月高中的學生田君平,再到官潁和PUB裡的金太郎先生,林上野始終無法藉由這些黏液線索來追查那生物的行蹤,甚至還原牠的樣貌。
所以在迫於無奈之下,只好打電話給遠在A國的老師請求協助。
在生物界能夠發現一種新的生命,不管是判定絕種卻忽然出現的,或是某種生物和某種生物交配出的新種,又或者是基因突變,甚至不明因素出現的生物,都是生物學界的大事。
也是每位生物學家聽到都會興奮不已的興起想研究的欲望。這不單單只是為了出名、為了能發表學術論文,也是一種對生物研究燃起征服感的渴望。
人類會怕有朝一日出現另一種比靈長類的人類,更為聰明、更為靈活的生物將人類取而代之,而這種強大具有攻擊性的變種生物,就成了生物學界一項重要的研究。
辛尼區教授在聽過,林上野對變種生物所遺留下來的黏液的描述,以及牠殺人、食人的方式之後,欣然答應前來新月城協助研究,這也正是此刻他會出現在這個實驗室的原因。
變種生物不像其他大部分的生物總是群聚而居,找到了一隻就能追蹤到其他,照目前情況看來,那變種生物只有一隻,而且行動迅速,不喜歡待在固定地點。這是林上野和辛尼區,共同得到的論點。
辛尼區將視線自顯微鏡上移開,抬頭望向林上野,「這是個方法沒錯,但你沒發現一點,這生物的染色體在改變……」
「什麼?!」林上野不敢置信的大叫,他幾乎是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你自己看看。」辛尼區將椅子挪開,讓出位置給林上野。
真的,這生物基因的氮基在改變……這樣的話就算利用電腦推演也還原不出生物原貌。他現在總覺得這蓋玻片下的黏液連顏色都變得有些不同,難道是因為基因突變的關係?他對這生物還是一點都不瞭解……
「看來今天要熬夜研究了。」林上野用稱不上高興,也稱不上難過的語氣說道,這生物的變化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若再有任何變化,他也不會感到驚訝。
「先交給你研究吧!今天是瑞秋的生日,我非得回去不可。」辛尼區微笑說道。
「噢對!我竟然忘了今天是師母的生日!」林上野拍了一下大腿,臉上表情顯得很懊惱。
「華甄,吃飯囉!今天有妳最愛喝的味噌湯。」
華母一面將菜端上餐桌,一面大喊著,可是碗筷都擺齊全了,卻仍不見華甄。
「奇怪了,明明才看到她坐在客廳看電視,怎麼一會工夫,人就沒了影?」華母喃喃自語,電視機還開著,正在播報新聞。她關了電視轉身走向華甄房間,華甄也不在房裡。
華母發現自己越來越不瞭解華甄,自從華甄的好朋友官潁死掉後,華甄整個人就變得怪怪的。
先是常常不見人影,後來她才發現華甄總是一個人躲在儲藏室,不知道在幹什麼,她問過很多次,也偷偷下去儲藏室看過,都沒有察覺到什麼。
再來是傷了同班同學季子謙。她不相信甄甄會做出傷害同學的事,甄甄是那麼的善良……況且上次警察來家裡搜索,也是一無所獲。
雖然華甄的父親長年在國外工作,但對華甄的關懷並沒有減少,每個星期至少會打一至二通電話,詢問華甄唸書的情形和生活狀況,而華母是全職家管,傳統的居家婦女,對華甄的關懷自然也少不了。
可是即便是這樣,華甄的怪異行為,和日漸乖戾的脾性,卻讓華母摸不著頭腦。一開始她認為華甄是因為失去最要好的朋友,一時無法接受才變得脾氣古怪,可是她老是喜歡待在陰暗的儲藏室裡,這點就讓華母非常擔心了。
在政府宣布全市進入警戒狀態,暫時封鎖居家陰暗地下室、儲藏室等地之後,華母也一度將儲藏室反鎖,但總會在隔天發現門鎖被撬開,華甄又不知何時偷偷躲到裡面,不知在幹些什麼。
難道華甄又跑去儲藏室了嗎?華母思索一陣,還是決定到儲藏室去看看,華甄究竟在那裡藏了什麼?
只要一打開儲藏室的門,裡頭的人就一定會知道,但華母顧不得這許多,一個老愛把自己關在儲藏室的女孩,絕對稱不上正常,她不能讓甄甄再這樣下去。
華母指尖才剛觸碰到門把,門就咿呀一聲打開了。華甄站在門後,儲藏室的陰暗和外頭的明亮形成對比,在陰暗處的華甄,臉上表情顯得詭異而陰沉。
「媽,妳在這裡幹嘛?」她直勾勾盯視著華母,語氣裡充滿了疑心與不悅。
「媽來叫妳吃飯的。」華母的嗓音有些發顫,剛才華甄忽然將門打開她已經嚇了一跳,看到華甄那種陰沉的表情,更讓她原本想詢問想關心的話語,全給吞回了肚裡。
華甄走出儲藏室的門,反手關上,然後才露出微笑對母親說道:「那我們就趕快去吃飯吧,我好餓喔。」她挽住母親的手走向餐廳。
華母深深看了看似乎很正常的女兒,又回過頭望了一眼緊閉的儲藏室,那裡面……甄甄究竟在那裡面做什麼……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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