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洗貝加爾市（上）
離開刑事案件偵察小組的辦公大樓，比爾沒有回家，因為他在回家途中接到安恩打來的電話，他差點就忘了早上安恩才在命案現場報導昨夜最新的命案咧，的確有必要和她見一面。
車子抵達ＢＴＶ電視臺，大樓外的電視牆上正在為Ｚ．Ａ共和國來的﹁奇獸動物園﹂巡迴表演打廣告。一隻隻奇怪的動物，在那些訓練師的手勢下，擺出各種可愛逗趣的模樣。
他的目光被這廣告吸引住，直到有人前來敲車門──
安恩？她不會一直站在外面等他吧？
比爾搖下車窗，「我去停車，妳等我一下。」
「不不，不用，載我去華頓街二十號。」安恩神祕兮兮地說道。
比爾挑了下眉，將門鎖打開，安恩順手打開車門入座，然後就迫不及待的說道：「早上的新聞你應該看到了吧？沒想到我們在命案現場卻什麼也沒感覺到。你覺得兇手為什麼沒將我們也當成目標？」
「根據犯罪心理學來推測，有些變態的罪犯就是喜歡一次只殺一人，儘管他還有機會，也知道附近還有可下手的目標，但他的思想制約了自己的行動。也可能是他沒信心能一舉解決掉我們，若讓其中一人順利脫逃，那他極力隱藏的面目不就曝光了嗎？」
對於罪犯的心態他很清楚，以前犯罪心理學這門課，他可是以非常傑出的成績通過畢業考的，只不過這說法用來說服別人可以，他自己卻不相信。
以兇手殘暴得有如野獸的手段，他不覺得會在意多殺幾個人，甚至不會擔心被獵物跑掉。
「嗯……你這麼說也有可能，不過這次又是發生在城市公園，為什麼幾次命案不是在城市公園，就是它附近街道，警方卻不加派夜間巡視的人手？」明明就聽到聲音了，卻又錯失抓兇手的機會，安恩認定是警力不足的原故。
「妳誤會了。警方確實有增派夜間巡邏整個貝加爾中心市區的警力，但人力終究有限，每位警員需顧守的範圍並不小，我想兇手是覷準時機對被害人下手，否則妳想想，連我們同樣在城市公園裡都無法得知兇手就在附近，在巡邏的員警自然也可能剛好和兇手錯過。」
安恩瑟縮了一下頸子，「真可怕的兇手，他一定是經過縝密的計畫，又對貝加爾市地形非常熟悉，要不然怎能這樣從容的殺人……你覺得他要那些被害人的內臟做什麼？」
比爾失笑，「如果我連這都知道的話，兇手就已經抓到啦！去華頓街那做什麼？我本來還想找妳一起去調查洛多．史密斯咧！」
「啊！我找你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安恩非常高興地說道：「這樣我們算不算有默契呢，你要知道，合作是非常需要良好默契的……」
「等等，等等，我現在比較想知道去華頓街那能得到什麼線索？」比爾忍不住打斷安恩滔滔不絕的話語。
合作……他已經很久沒有和人合作辦案了。想到這裡，比爾臉色不禁沉了一下，但僅僅一會兒，又再度恢復沒事樣的表情。
「你不是說要調查洛多．史密斯嗎？早上做完現場直擊報導，我就立刻打電話給ＢＴＶ長期有在合作的一家徵信社，讓他們查尋貝加爾市所有叫洛多．史密斯的人的住處。」
安恩看著比爾側面，沒有發現他那一閃而過的陰鬱，「結果已經出來了，總共有四位，個人資料和照片都有，不過還得讓安卓拉的妹妹來做確認。」
比爾唇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說：「沒想到妳這麼積極，我還以為妳說要合作是假，想得到獨家才是真。」
他是真的這麼認為，事實上從一開始，他就認為和安恩的關係明顯建立在一種條件交換上，他討厭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建築在「利益」這兩個字，但事實的導向就是如此，他們是在「互相利用」，說好聽一點，也許該叫做「互相幫助」或「互利互惠」吧。
「你這麼說就太過分囉，我可是從小就住在貝加爾市，身為這裡的市民，發生了這麼重大的連續殺人案件，我當然也想盡一分心力。」安恩臉上閃過不被信任的怒意。
「ＯＫ，ＯＫ，是我的錯，不該質疑妳的心態問題，我為這件事向妳道歉。」比爾收起玩世不恭的態度，「那麼……不知道德拉瓦小姐願不願意接受我的午餐邀約，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
「嗯……好吧！」安恩一臉很勉強的說道：「接受道歉，不過我要去『野蠻遊戲』吃飯。」
比爾忽然笑了出來，「妳……妳該不是愛上保羅了吧？喔，他是有種成熟男人的吸引力啦，不過妳得也喜歡跟他一起到處去冒險才行，要不然他一次出國就兩、三個月的，一年總要出國兩次，沒多少人能受得了。」
「呵呵……不好笑。」安恩白了比爾一眼，「我是想跟他拿上次那個彩繪陶瓶。」
「哦，妳說那個有古Ｅ．Ｇ帝國象形文的陶瓶喔？」比爾好奇問道：「前天在妳家看到研究古Ｅ．Ｇ符文的書，沒想到妳對考古也有興趣。」
「我只對古文明有興趣，真的要我去考古還是算了吧！」安恩不諱言地說道：「曾經我就跟一個考古團一道去採訪他們探挖古墓的過程，差點沒被古墓裡的瘴氣和霉味給熏死。」
車子在灰色的石板路面上行駛，貝加爾市是Ｅ國頗具歷史的城市，市區內有好幾條街道仍保有許多古蹟，古老的石板路也是市裡的一大特色，車子經過時，偶爾還會發出喀喀卡卡的聲響，有些建築甚至本身就是三級古蹟。
比爾將車子轉進華頓街，在一棟仿巴洛克與哥德式建築前私人車位停下，比爾為這棟建築的風格咋舌，混搭的結果展現的是一種不協調的……美感？
他很懷疑這樣的建築物也能被稱為藝術，難道他才離開一年多，本國人民的審美觀就有這麼大的改變？不過看看它旁邊的其他房子，又正常的不像那麼一回事。
「這棟房子很驚人吧！是這間徵信社老闆自己設計的，他覺得這樣的設計能給人視覺上的震撼。」安恩下車後對比爾笑著說道：「你待會最好別對他的品味有意見，否則他會纏著你三天三夜，硬要說服你贊同他的審美觀不可。」
這棟房子看起來像是由古蹟改建，看得出來花了一番心思，只可惜這樣的風格，實在需要有非常人的審美觀才能懂得欣賞。
隨著安恩走入這間名叫「華沙公爵」的徵信社，比爾心裡有著說不出的彆扭。這裡實在不太像正常的徵信社，不只建築物本身就是個驚爆點，公司的名稱、裡頭的裝潢更是叫人不敢茍同。
牆上掛了許多幅畫，不是吸血鬼就是狼人，每一幅都充滿血腥和殺戮。
「歡迎光臨，歡迎光臨，德拉瓦小姐，真是好久不見了。」一名戴著金邊眼鏡，看起來大約將近四十歲，長相頗為斯文的男子，臉上掛著商業性的笑容，朝比爾和安恩的方向走來。
「布魯斯，有將近一年沒見面了吧？」安恩高興的和那名男子握了一下手，然後轉頭對比爾介紹道：「這位就是﹃華沙公爵﹄的老闆，布魯斯．波特。」
對於這間怪怪徵信社的老闆，竟然是看起來這麼正常的一個男人，比爾感到相當訝異，不過他臉上沒有顯現出驚訝的表情，只是淡淡笑了一下，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比爾．海
頓。」
布魯斯和比爾握了下手，說道：「早上我才聽德拉瓦小姐提起過你，來，請坐，我立刻將資料列印出來，所有住在貝加爾市叫洛多．史密斯的男人基本資料是吧？」
「沒錯！我就知道這事交給你辦最迅速。」安恩取過一位大約七、八歲小妹妹端來的茶，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小珍妮長得越來越漂亮了，媽媽呢？怎麼沒見到蘇珊？」
小女孩將臉轉向布魯斯，一雙大眼直盯著他，像是在期待由他來回答。
比爾看到布魯斯臉上閃過一絲陰鬱，隱隱還含有一種憤恨，不過只一瞬間，那種憤怒的表情就消逝得無影無蹤，留下的只是一臉落寞。是他看錯了嗎？比爾忍不住懷疑。
「蘇珊她……兩個月前發生車禍，已經去世了。」
布魯斯臉上難掩哀戚的神色，小女孩跑向他，撲在他懷裡，口中不斷低唸著﹁爸爸﹂，聲音有些哽咽。
安恩鼻頭一酸，紅了眼眶，「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
「沒關係，這不是妳的錯。」布魯斯深吸了一口氣，將女兒抱到旁邊的椅子上，然後把列印出來的資料遞給安恩，「這就是所有住貝加爾市，同時叫做洛多．史密斯的男人，一共有四位。」
「謝謝。」安恩伸手接過，心裡對剛才的事還是耿耿於懷，一時之間除了道謝，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比爾深深望了在他們對面坐下的布魯斯一眼，除了臉上仍帶有落寞哀戚的神色之外，再也看不出什麼了。
安恩將四名洛多．史密斯的資料遞給比爾，然後起身對布魯斯說道：「願你能盡快走出傷痛，小珍妮還需要你的照顧。」
布魯斯點點頭，釋然地牽起嘴角，「我會的，如果還有什麼需要再跟我聯絡。」
走出﹁華沙公爵﹂，比爾和安恩回到車上，在開車前比爾大略看了一遍手上的資料：有一名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一名四十多歲、已婚，育有兩個孩子，餘下的兩人都是將近三十歲，單身。單純就這樣的資料來看，後兩位是比較具有嫌疑的。
「先去拜訪安卓拉的妹妹嗎？」安恩出言詢問，在說話的同時，她已經掏出手機做好撥電話的準備。
「能先確認目標是最好。」比爾繼續研究著每位洛多．史密斯的職業，但腦海中卻不期然地浮現布魯斯那一閃而逝的憤恨表情。
蘇珊的死亡一定帶給他很大的打擊……比爾總覺得心裡有股煩躁與不安，﹁華沙公爵﹂怪異的建築、牆上血腥的圖畫、波特太太的死……在孩子面前掛那樣充滿血腥與暴力的圖，怎麼樣都不能算是個正常人吧？
不一會兒，安恩掛上電話，愉悅地說道：「珊蒂在家，不過她希望約在巷口的咖啡廳見面。」
比爾回過神，「去咖啡廳還不如去保羅的餐廳，讓他把貴賓室借我們。」
「說的也是，那邊隱密性很夠，還可以順便用餐。」安恩說道：「華頓街一二四號，安卓拉的老家。」
比爾將手邊資料塞進置物格內，驅車前往目的地。
都不是！
比爾放下手中四名洛多．史密斯的資料，從牙籤盒拿起一根牙籤把玩著，他還真沒想到，那四人竟然沒有一個是安卓拉的男朋友。
中午他和安恩接了珊蒂，到保羅的﹁野蠻遊戲﹂用餐，順便詢問有關珊蒂姐姐安卓拉，以及她男友洛多的相處情況，當然，也沒忘了問這四名同樣叫洛多．史密斯的男人，哪一位才是目標人物。
但得到的答案，完全出乎他和安恩的意料。不過事後想想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住在貝加爾市的人也不見得都設籍在這裡，市裡多的是租賃房子，戶籍卻設在別處的人。
可是這樣一來，要找到他就困難了，全Ｅ國人民不知道有多少叫洛多．史密斯的男人，而且安卓拉的男友真的叫洛多．史密斯嗎？這恐怕連安卓拉死而復生都不見得能給得了答案！
中午唯一得到的收穫，大概就只有珊蒂對洛多．史密斯外形的概略描述，至少以後在找人時，身形差距過大者，可以先行排除。就算他去整形，也有整形紀錄可供查詢。
「哇喔，這些都是你做的嗎？」安恩轉頭望向比爾，手指著一個玻璃櫃裡頭、大大小小用牙籤製成的模型，有兩層樓的洋房、車子、船艦……還有一些意義不明的幾何圖形。
吃完飯送珊蒂回家後，安恩就央求說要去比爾家看看，還特別聲明了這是為了合作需要，他們要多了解對方一點，才能培養出更好的默契。
比爾滿腹心機的認為安恩才不是為了這樣的理由，八成是想從他住處找一些採訪資料，哪一天說不定他就在某個新聞網頁上看到他家的照片也說不定。記者不是都習慣將相機、錄音機之類的東西隨身攜帶的嗎？
不過他還是答應了，因為也沒理由不答應，況且他還需要安恩記者身分的幫助。而安恩在一進入他家後，就毫不客氣地自行逛了起來，現在她正對比爾客廳邊玻璃櫃裡的模型產生濃厚的興趣。
「是啊，想事情時的習慣。」比爾隨口說道。
「想事情時的習慣？你開玩笑的吧！」安恩一臉不信，「思考時不可能分心做別的事，而這些模型又需要非常專注才能做得出來，所以你一定是騙人的啦！」
「這沒什麼好騙的，在思考時我常會不自覺做起別的事，只不過排牙籤是最常發生的習慣而已，因為這麼做似乎能讓我頭腦更專注的去想事情。」比爾不諱言地說道。
他自己也不知道這習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養成的，好像從踏入這行開始，又似乎是更久以前的事……
「真奇怪……」安恩偏頭想了一下，打算放棄這個問題，轉移話題說道：「你還需要布魯斯將整個Ｅ國叫洛多．史密斯的名單查出來嗎？」
「不用。」比爾看到安恩揚了下眉，解釋道：「如果要這些資料，政府單位查起來會更容易也更全面，我在想，也許他告訴安卓拉的名字根本就是假名。
「如果他真是兇手的話，從他歷次的犯案時間、方式，可見得他是個智慧型罪犯，這樣的人是不會粗心到留下這麼容易被發現的線索的。」
安恩「唔」了一聲，「你說的沒錯。可是我們不就變成什麼線索都沒了？」
比爾沒回答安恩這個問題，反而岔開話題說道：「妳和布魯斯．波特很熟嗎？」
「算滿熟的，以前跟他合作過將近三年。」安恩狐疑地瞄著比爾，「你問這個幹嘛？」
比爾笑了笑，「沒什麼，對他的個人品味還挺好奇的，他從以前就很喜歡有關吸血鬼和狼人這類的圖像嗎？」
「沒錯！」安恩說道：「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他喜歡視覺上的刺激，所以像那種有強烈對比、震撼力、甚至血腥或恐怖的景物，他總是特別感興趣。」
「但是這種東西不適合呈現在孩子面前吧？」比爾用一種比較婉轉的方式問道，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布魯斯這種行為或多或少有點精神方面的疾病。
安恩皺了下眉，「這是個人教育問題了，如果能灌輸給孩子正確的觀念，其實那些不過是圖像、是單純的藝術品，沒有人說孩子不能欣賞藝術品吧？」安恩遲疑地說道：「你是發現了什麼，還是懷疑他有什麼問題？」
「純粹是猜測，我說了妳可別想太多。」比爾先行解釋，然後才說道：「最近的案件有個共同點，被害人身上都有人類與非人類混合的組織細胞，如果布魯斯喜歡研究有關吸血鬼和狼人的事物……狼人這種生物是不是同時具有人與動物雙重特性。」
「等等！」安恩打斷比爾的話，「我不懂你說的意思，你現在是要說布魯斯是兇手，還是兇手其實是狼人？」
比爾沉吟一會後說道：「這只是一項猜測，布魯斯不一定是兇手，我只是在看到狼人圖像時，想到被害者身上殘留的怪異細胞組織。
「妳想想看，驗屍報告上說明被害者是被利器從咽喉處割開，傷口一直延伸到腹部，事實上這中間還有一段非常重要的話，就是傷口邊都殘留有那種似人非人的細胞。這代表那利器本身就是那種細胞組成物，又或者兇手有故意塗抹的嫌疑。
「但是，答案如果是後者，傷口上的細胞殘餘量應該會有明顯的不同，最先被割裂的咽喉處勢必會有最多的細胞組織，漸到腹部將逐步減少，甚至完全沒有。可驗屍報告上並沒有提到這點，法醫們不可能遺漏這項線索。」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是兇手本身的細胞？那利器是兇手身體的一部分？」安恩說到後面，聲音不自覺的提高好幾度。
「我知道這很不可思議，但這推論很合理不是嗎？」比爾丟下手中的牙籤，仰頭靠在沙發背上。
「哪裡合理了？你說的兇手可是狼人耶，這世上沒有狼人這種生物，好嗎！」安恩白了比爾一眼，語氣不善地說道。
「誰知道呢！這世上無奇不有，只是我們沒發現而已。」比爾沒有看向安恩，仰著頭說話，讓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我還是覺得應該朝洛多．史密斯的方向去調查，你不覺得一個只有名字，和安卓拉住在一起，卻沒有遺留任何一點指紋、一根頭髮的人非常奇怪嗎？」安恩提出她的疑惑，同時也是她堅持的理由。
「是很可疑，我又沒說不對他進行調查了，妳這麼激動幹嘛？」比爾好笑的看向安恩，他只是希望能多做幾種假設，如果能多頭進行調查，對他們會比較有利。
「是你扯開話題的，我以為……」
比爾接下安恩的話語，「妳以為我認定布魯斯才是兇手，所以故意轉移洛多的那個話題？」
安恩乾笑兩聲，她就是這麼覺得。「那你打算怎麼做？」
「嗯……有一點非常奇怪，這兇手似乎只喜歡在貝加爾市行動，而且犯案地點都集中在城市公園和那附近街道。
「所以我已經和上級討論過，夜晚對那附近的民眾進行驅離，實施『釣魚』計畫。」比爾相信，這是目前最可能引兇手上鉤的一項計畫，只要那兇手仍不放棄對貝加爾市民進行殺戮！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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