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嬛的部落格

第七章　占卜師的預言（一）

　　經過三天時間，不管是首都卡拉安，還是底格里斯城，甚至ＴＵＲＫ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再度傳出有人被殺害的命案。

　　這當然是個好消息，但同時也是件怪事。人或許能夠強行忍耐三天的饑餓，但一隻依靠本能的動物呢？

　　利用這三天，比爾向ＴＵＲＫ政府取得和生物研究院聯繫的機會，當然，這是靠阿塔土克國王幫了一點小忙。

　　在這一刻，他也不得不承認，是因為伯納德的關係，才使國王願意運用特權，讓他這個「外國人」得以自由進出像生物研究院這種受到國家管控的機構。

　　伯納德因為被薩布爾警官列為本案重要關係人的原因，所以一直留在ＴＵＲＫ，而比爾的長官科維拉，早在三天前，比爾為變種怪貓殺人案忙碌奔波時，就已經挽著夫人的手，輕鬆搭機返回Ｅ國。

　　對於科維拉臨走前，在飯店櫃檯留給他的那封信，比爾深深感到無言。這件案子根本就是科維拉替他找來的麻煩，現在還附上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是為了替他製造和伯納德和好的機會。

　　科維拉根本什麼都不懂！他一點都沒有和伯納德和好的意思。而且這件事在發生之初，科維拉還不知道伯納德是目擊證人吧！

　　「生物研究院那裡有對隕石對生物體的影響，做出什麼研究結論嗎？」安恩替比爾倒了杯紅酒，這三天，他們幾乎是各忙各的，只有晚上回飯店時，才會小聚一下，談談各自一天的收獲。

　　因為安恩敏感的記者身分，被ＴＵＲＫ的生物研究院拒於門外。所以他們被迫必須分開進行調查。

　　「目前只能證明它的輻射量高於一般隕石約五倍，所以才會對已經發育完全的胎兒仍有影響，甚至對成人都會造成身體危害。凱末爾夫人虛弱的身體，和凱末爾公爵頭痛的症狀，應該都是那顆隕石所引起。」

　　比爾一手接過酒杯，另一手將安恩拉往自己身邊坐下，然後在她耳邊低語道：「妳呢？今天有什麼收穫？」

　　耳邊的氣息讓安恩白皙的面容染上一抹淡淡的粉紅，「我去找了歐里亞斯王子，問牠那隻小貓咪平常喜歡玩什麼，有什麼習慣。不過他說的那些東西，應該都沒辦法引出怪貓。」

　　「哦？他說了些什麼？」啜了一口紅酒，比爾將酒杯擱在一旁茶几上，搭在安恩肩上的手開始不安分的撩弄起她的髮絲。

　　「不要這樣，你這樣我沒辦法專心。」

　　安恩嗔怪地睨了比爾一眼，但也沒有閃躲或阻止他動作的意思，然後有些洩氣的說道：「他說的就是一些平常小貓玩的，像毛線球、橡膠玩具之類的東西。習慣，就像我們看到的那樣，窩在他懷裡，睡覺。」

　　唇角牽起一絲淺淺的笑意，比爾揉了揉她的髮絲，「怎麼露出這種表情，這的確就是正常的小貓該有的習性，不是嗎？」

　　「可是這也代表了根本無法靠那些東西吸引牠出現吧！那些東西要放在牠看得見的地方才有用，而且這牽涉到很重要的一點，我們必須知道牠在哪裡，但現在我們就是因為不知道牠在哪，才要想辦法將牠引出來──你怎麼還能這麼輕鬆啊！」

　　心裡急到亂糟糟的安恩，看比爾還有心情玩弄她的頭髮，最後一句話的聲音不自覺提高了幾度。

　　比爾露出無辜的表情，終於將手放下，乖乖的坐好說道：「因為現在是下班時間啊。」

　　國際刑警在出任務的時候，還有分上下班時間的嗎？案子還沒破耶，他老兄是不是腦袋壞掉了啊！

　　「是啊，是啊，下班時間，我看你也不用回去Ｅ國了，反正已經抱定要輸給艾拉薇亞的心態，回去科維拉絕對會好好『獎勵』你一番。」安恩笑咪咪地說著，但語氣裡卻有種笑裡藏刀的意味。

　　科維拉……他都忘記這次這案子是科維拉和衛勒比兩個老傢伙，莫名其妙的競爭的延續，真是無聊透頂。

　　可是他相信安恩的顧慮是對的，科維拉不會放過他，如果艾拉薇亞比他先一步破案，科維拉一定會派給自己更多更多的任務，獎勵不可能，﹁盡情﹂奴役自己才是真。

　　「呵呵，我只是開玩笑的。」比爾當然還是要為自己的未來著想，轉口說道：「在出任務的時候，當然是沒有所謂的下班時間，我腦袋可是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的在為案情煩惱耶，連做夢都會夢到那隻怪貓。」

　　安恩才不會笨到相信他說的，不過對他的責難也適可而止，「生物研究院那裡沒有提供一些引出那隻怪物的方法嗎？你──應該有問吧？」

　　「當然，他們針對不同動物的習性歸結出一個結論，如果是成年的動物，可以靠異性的聲音或是氣味，當作誘餌，不過這會有一點麻煩，也許會引來其他同種類的動物，而且可能數量驚人。」

　　「可是……牠只是一隻幼貓，即使體型會因為饑餓而改變。」微擰著眉，安恩忍不住提醒。

　　「沒錯，我當然記得牠是一隻幼貓，所以自然不會只問到這一種方法。」比爾將擱在茶几上的酒杯執起，微微搖晃杯中液體說道：「利用聲音，一種牠熟悉的聲音。」

　　安恩偏頭，一臉不解，「什麼意思？」牠熟悉的聲音？他們怎麼知道牠熟悉的聲音是什麼？

　　「到時妳就知道了。」比爾故弄玄虛地說道。

　　隔天，比爾和安恩依舊分頭行動，因為比爾仍要前往生物研究中心，而因身分被拒於門外的安恩，則決定前往ＢＴＶ駐ＴＵＲＫ記者的住處，從媒體方面對這案件進行瞭解。

　　從警方和新聞媒體的角度來看事情，往往會是不同面向，儘管事情的重點都指向能否破案、破案時間長短。但新聞媒體似乎除了如實對案情做出報導，還會扯進一些和案情主體相關聯的細微末節，即使那關聯性只是未經證實的臆測。

　　像現在，安恩獨自坐在飯店附近的候車亭裡，就看到飯店隔壁那棟百貨公司的電視牆，正在報導著和怪物殺人有關的新聞。

　　ＴＵＲＫ政府並沒有對這次的命案有所隱瞞，所以透過負責警官，薩布爾從研究中心那裡得到的資訊，證實殺人的其實是一隻基因突變的野貓後，這項消息也同時讓媒體記者們知曉。

　　而不知是否凱末爾公爵府中有人私自向媒體爆料，造成基因突變的隕石曾經出現於公爵府的事，也被記者們報導出來。

　　螢幕上，凱末爾公爵神情萎頓，對於記者們的問話不堪其擾，緊蹙著眉不發一語，雙手不停揉著額際，擠開記者走進府邸。

　　記者們尖銳的言詞，紛紛將矛頭指向凱末爾家族，認為這一切的災難都是他們造成的，甚至提出質疑，懷疑突變怪物根本就是他們家族飼養的寵物，聽他們的命令殺人。

　　而殺人的目的，是想造成ＴＵＲＫ的動亂，好藉機拉下阿塔土克家族的地位，讓凱末爾家族成為ＴＵＲＫ的精神領袖。

　　「荒謬。」安恩盯著螢幕低聲自語，專心凝視的她沒注意到有人正向她靠近。

　　「德拉瓦小姐？」

　　直到那人站定在她身邊，出聲叫喚，安恩才驚訝地轉頭，抬起頭來看向來人。「伯納德先生！」她語氣裡盡是驚訝，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他。

　　而從他身後不遠處，她又不期然地看到一抹身影，那人在看到她時，快步穿過馬路，消失在對街巷子裡。

　　莉莉亞怎麼會在這？又怎麼看到自己也不打聲招呼，反而匆忙離去？而且看起來就像在……

　　還來不及細想這問題，伯納德就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下。這時間等車的人很少，超過十點了，該上班的人早就已經坐在辦公室裡，學生也早已坐在教室上課。

　　「妳怎麼沒和比爾在一起？」見安恩獨自在這裡等公車，伯納德有著濃濃的疑惑。他只是出來隨意閒晃，被列為案件的目擊證人，一時半刻他無法離開這裡回去Ｆ國，想想他都覺得好笑，其實自己根本不能算目擊者，嚴格說起來，他什麼都沒看到。

　　「因為某個機關拒絕讓有記者身分的我進入囉。」安恩語氣裡充滿酸意，但隨即轉移話題說道：「伯納德先生和比爾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好像對你有很深的芥蒂。」

　　「這一切都因誤會而起，有適當的時機我再慢慢和妳說吧。」伯納德沒有給予正面的答案，凝視安恩的眼神帶有一點審視意味。

　　雖然不是第一次被人用這種目光凝視，但安恩此刻心情卻顯得相當緊張。當初去ＢＴＶ新聞部應徵工作時，都沒像現在這樣忐忑哩。

　　也許是因為她知道伯納德和比爾的關係吧。不希望在他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先不提私事，我看見妳剛才在看新聞，很抱歉，我也同時聽見妳的喃喃自語。」伯納德嘴上這麼說，臉上卻沒有任何歉然的表情，「覺得報導荒謬嗎？」

　　「非常。」安恩不諱言地說道：「我和比爾去過凱末爾公爵府，他們絕對不會有政治圖謀，當然更不可能養一隻怪物來造成國家動亂。」

　　先不說他們自己都深受隕石所害，那隻貓也不是他們飼養的，而是阿塔土克的小王子，歐里亞斯。

　　「當然，當然，我也不相信這報導的真實性，這邏輯性就有問題。不過，妳大概沒看過更荒謬的報導，好比……昨夜的新聞。」

　　伯納德從飯店出來的目的，除了閒逛，還有就是來買份報紙的。最近突變生物的新聞火紅，一早飯店的報紙就被搶購一空，連餐廳報架上都是空的。

　　安恩被挑起好奇心，立即追問道：「哪一則新聞？」昨天她和比爾兩人談完各自調查的進展後，梳洗完畢就倒在床上睡著，一覺到天亮，還沒打開過電視呢。

　　「妳不知道？」伯納德語氣有些訝異，他以為安恩和比爾除了調查案情，也會關心每天的新聞報導。尤其，他記得安恩的職業，不就是電視臺的記者嗎？

　　安恩搖頭。伯納德只好繼續說道：「是一個在本地很有名的占卜師，昨晚他做出一個預言，說沉靜三天之後，今晚那隻怪物就會再度對人類展開獵食行動。」

　　「哈！獵食行動？說的牠好像是某個外星球來，要毀滅人類的生物一樣。」安恩忍不住發出不恭維的笑聲。

　　「妳說對了！那個占卜師雖然沒有明確表達出這個訊息，但似乎所有人都自動解讀成這個意思，現在很多民眾都在猜測，從外太空來的隕石和那突變生物的關聯性，其實是外星生物攻占地球的警訊。」

　　安恩很沒形象的噴笑，這實在是她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不過她馬上就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似乎太過放肆了一點，斂上笑容，說道：「抱歉，這實在太荒謬了，這裡的人該不是真的相信，世界上有異形或是外星人這類生物存在吧？」

　　不以為意地笑笑，伯納德說道：「我想不是，而是這裡的人夠迷信，就像他們之前相信那隻像老虎的怪物，是虎神對阿塔土克家族的懲罰一樣。」

　　「你的意思，是那個占卜師的話，和他們信奉的神明一樣有效力？」這真是太瘋狂了吧！安恩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就是這個意思。」伯納德勾起唇角，「妳很聰明，答應告訴妳的事，下次見面時我一定會告訴妳。」

　　安恩一呆，一時聽不明白伯納德怎麼忽然轉移話題，不過在他轉身離去時，她就懂了。因為她想起來一開始和他談話時，自己曾經提起他和比爾之間的事。

　　下次就能知道自己一直擱在心頭的疑惑了嗎？

　　安恩微微揚起笑容，她很期待和伯納德的下一次見面。

　　雖然對ＴＵＲＫ並不是很熟悉，但有來過一次的安恩，卡拉安市區大部分的路名，她還是有些印象，再加上上次來觀光時，她也曾經來過一次派駐在這裡的ＢＴＶ記者家，所以搭巴士自行前往還不成問題。

　　這時間搭巴士的人很少，車上只有兩名乘客，一個坐在前面，正低垂著頭打瞌睡，另一人坐在後座，是一名看不出實際年齡的男子，蓄著長髮，銀白色的頭髮讓他看起來神祕又古怪，在安恩上車後，就對她點頭微笑。

　　安恩確定自己不認識他，但還是回以一個禮貌性的笑容，然後撿了個中間的位置坐下。

　　車子開動後不久，安恩正轉頭看著外面的街景，就聽到有人低聲喊著自己的名字，但她確定這車上沒有認識自己的人，車子沒有停下來過，車上還是只有他們三名乘客。

　　安恩以為自己聽錯了，甩了甩頭，又繼續將臉轉向窗外。可是那聲音又再度響起。

　　這次，她很確定自己沒聽錯。安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向四周張望了一遍，最後將目光停駐在那名白髮男人臉上。

　　那人也站了起來，朝安恩走去，「很高興妳注意到我了，這也讓我確定自己的占卜沒有出錯。」

　　「你是個……占卜師？」安恩臉上難掩訝異，才和伯納德聊過有關占卜預言的事，自己馬上就遇到一名占卜師，是這個國家占卜師太多，還是世上就有那麼湊巧的事？

　　「是的。德拉瓦小姐，妳正在調查的事情會讓妳遭遇到危險，如果妳不去現在要去的那個地方，也許可以讓妳避掉這次災難。」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空氣中盪開，謎樣的話語令安恩輕輕蹙起雙眉。

　　「我會遇到什麼危險？」很直覺的，安恩將疑惑問出口，就像任何一個人面對占卜師會有的態度一樣，想得到事情背後代表的意義與解答。

　　男人瘦削的面容出現一抹為難神色，遲疑了一會才開口說道：「很抱歉，我只能看到妳身邊充滿了危機的警訊，就好像我只能占卜出今晚一定會有事發生一樣。」

　　今晚會有事發生……

　　「你指的是今晚那個怪物，會再度殺人的事？」安恩幾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會這麼問只是想得到對方親口證實。因為她懷疑，眼前這個神祕的占卜師，就是伯納德所說的那位占卜師。

　　「是的，牠今夜一定會再出現，德拉瓦小姐，妳即將前往的地方，真的非常危險。」男人語調非常沉緩，緩慢而低沉的就像個垂死的老人。

　　安恩為他的聲音打了個機伶，她已經得到確認，這個男人就是那令整個ＴＵＲＫ民眾陷入瘋狂猜測的占卜師，他說話老是帶著謎，蘊藏模糊不清的祕密讓人揣想。

　　「祝妳好運了，德拉瓦小姐，希望妳能打消前往那裡的念頭。」

　　男人說完，就逕自地走向前頭，然後下了車，徒留安恩怔然地望著他的背影。

　　直到車子再度開動，安恩才像大夢初醒似的回神。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像被催眠似的，傻傻站在原地，然後像呆子一樣細細咀嚼著他話裡的意思。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要她放棄現在要去的地方。可是她要去的地方怎麼會有危險？那不過是個記者家而已，而且她沒打算在那裡待太久。

　　晚上，那隻怪物才會再一次展開殺戮不是嗎？那麼她只要在傍晚時回到飯店，惡運應該就不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打定主意，安恩還是依照原定計畫前往ＢＴＶ駐ＴＵＲＫ的記者家。

　　她重新返回座位坐好，然後想起在巴士站看到莉莉亞的奇怪神情，打了通電話給比爾，告訴他懷疑莉莉亞在跟蹤伯納德的事。

　　雖然她覺得自己的懷疑很荒謬，但她的直覺就是這麼告訴她的。只是自己也不明白，莉莉亞有什麼理由跟蹤伯納德。

　　她決定不再想這問題，將這件事丟給比爾去煩惱，接著拿出紙筆寫起預備和記者朋友討論的話題。

　　殊不知，命運的齒輪已經轉動，她不可預料的事即將發生。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