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前世債，今生還（二）
只有幾件換洗衣物，蘇紫瑛一下子就把行李整理好了。
今天便利商店沒有排班，所以下了課古祥宇就帶她搬來祥和宮。其實搬家的事古祥宇並沒有提起，反而是她自己主動提出的。
雖然她知道搬去祥和宮之後，和他相處的時間就會少了很多很多，但她認為自己有搬走的必要。
除了不忍心讓古祥宇再委屈的睡在沙發上，更重要的，現在的她一到晚上，身邊就充滿了危險，為了他的安全，也為了自己的，她必須離開。
在祥和宮有神明的保護，也有師父在，可不是小小的護身符而已。她相信韓默還沒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在這裡傷害她。
「小瑛啊，整理好東西就出來吃飯了。」
「好的，就好了，師父。」聽到古風在外頭喊，蘇紫瑛趕緊俐落的把行李箱拉鍊拉上，放到牆邊，然後開門出去。
走到飯廳沒見到古祥宇的身影，她有些失落。
「祥宇他有些事，先走了。」像是看穿她在想什麼，古風毫不遲疑的說道。
「喔，我知道，祥宇哥最近有案子在忙。」她故作無所謂的聳了下肩，替自己和師父盛了飯。
「經過這些天，妳還確定自己喜歡祥宇嗎？」他明知她不願意談及這話題，還故意要提起。
「師父，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看著他怔忡了一會，現在才知道原來師父是故意的。但她想不透，如果師父認為她和祥宇哥不適合，又為什麼還要安排古祥宇這段日子照顧她？
「因為我相信祥宇會照顧好妳，但同時也要讓妳確定自己的心。」雖然古祥宇平日有些玩世不恭，但他很了解自己的兒子，不管喜不喜歡蘇紫瑛，都會盡力保護她的安全。
「師父，一般的危險我相信祥宇哥的能力，但我遇到的事情可不一般。」蘇紫瑛搖搖頭，臉色嚴肅的看著師父。
「嗯……祥宇跟我說了一些，妳是不是有些事沒誠實告訴他？」古風挑眉望著她。
蘇紫瑛咬著下唇點頭，「這事說出來他不會相信，而且我怕他知道太多反而對他有危險。」
古風沒作聲，甚至還若無其事的吃著飯。
她接著說道：「師父，想殺我的不是人，是一個叫韓默的陰魂，他附在另個男人身上，那個男人是我打工便利商店同事的男友。而且……那陰魂說我害了他，害他不能和我同事在一起，他是來找我報仇的……」
「原來如此。」古風心裡暗道一聲好險。他原以為蘇紫瑛只會遇到一般的危險，沒想到會是這樣凶險的情況，是他漏算了。
「師父，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那韓默到底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她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唉，這事得妳自己找答案，為師只知道這恐怕是妳前世欠下的債。前世之債，還得今生來還，這也是妳運勢一直很差，為師想替妳改運也改不了的原因。」古風嘆氣說道。
「前世債，今生還……」蘇紫瑛喃喃低語，忽然抬起頭哀怨地說：「師父，得怎麼還啊？他要我償命，難道我也得還嗎？」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前世做過些什麼，這輩子她沒做過什麼壞事，不甘心就此把自己的命給賠了。
「只有一個辦法，妳得看到自己的前世。瞭解你和那陰魂間的關係，才能想辦法化解他的仇怨。」古風說道。
「可我看不到自己的前世啊！」她只能借由睡眠的方式，透過和別人交握的手，帶著那個人進入屬於那人的前世。所以她能看到別人的前世，卻無法看到自己的，因為即使她握著自己的手入睡，也不過就和平常人一樣，做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夢而已。
「妳可以的，不過一樣得透過別人，由和妳的前世還有那陰魂有關的人來做媒介。」古風泛起了微笑。
蘇紫瑛略略一想就明白師父話中的意思，「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問問她，如果她願意的話，我就可以藉由她的前世，知道我和她還有韓默之間的關係了！」
古風欣慰的點頭。看來他也需要做點準備，和「鬼」談判的時刻，估計就在不久的將來。
胡素真手拿著電話發呆。
她打電話到祥和宮找蘇紫瑛了，希望能約她和她師父見個面，但未免藍天澈產生懷疑，所以約會的地點是選在便利商店對面的咖啡廳。
可蘇紫瑛覺得不合適，所以在電話裡和她改約明天下午見面。
蘇紫瑛的理由也沒有錯。她認為現在的時間是晚上，藍天澈並非真正的藍天澈，他現在的身分應該是韓默。以韓默對她仇視的態度，他們之間糾葛的關係，她若讓師父一起前往赴約，韓默肯定會懷疑她的動機，也很容易猜測到師父的身分。
胡素真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同意更改時間。
其實，她會這麼著急地找蘇紫瑛，倒不是又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是藍天澈又有什麼不對勁，而是心理因素。
自從早上聽了蘇紫瑛說的那些話，她就很害怕在晚上和藍天澈相處，因為就算不能證實藍天澈已經不是藍天澈，但只要一想到蘇紫瑛說的那番話，韓默附在天澈身上，就讓她無法再以平常心去和他相處。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相信鬼附身這件事，可蘇紫瑛的推測，聽起來又那麼的有道理。
如果推測是對的，那她和韓默究竟以前……或者該說前世，是有著什麼樣的關係？
其實無論是多親密的關係，現在他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她沒有辦法接受和一縷幽魂長相廝守，儘管那幽魂寄附在她愛的人身上。
「妳怎麼拿著電話發呆？」藍天澈走到陽台，看到胡素真拿著電話發呆，關切地問道。
「沒、沒什麼。」他的突然出現，令她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將手機藏到身後。
「妳剛剛打電話給誰？」他瞇起雙眼，她的動作讓他非常不悅，而且心理產生一種不好的感受。
她……是不是知道自己不是藍天澈了？
「噢，我打給同事，跟她說一些明天要做的事情。」胡素真說的也算是真話，只是技巧性的避開關鍵地方。
藍天澈見她不似說謊，臉色緩和下來，拉著她的手進入屋內。
「你的手為什麼這兩天一到晚上都這麼冰？」她將手從他掌中抽了回來。覺得冷是其中一個理由，但更多的是心理障礙。誰能夠在懷疑對方不是人的時候，還能自然的和他相處呢？
她想直接問他是不是韓默，為什麼要附在藍天澈身上，他們之間又有什麼恩怨糾葛？
可是她不敢，僅管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我也覺得奇怪，可能有點感冒的關係吧，只是小事，別擔心。」他聳了下肩，故作輕鬆的說道。
「怎麼會是小事，我帶你去醫院吧，別輕忽小感冒。」有什麼感冒會是晚上才發作的？明明知道他是在騙人，但能別和他單獨待在這間屋子，她就想盡量逃避。
今天若不是一下班他就已經在便利商店門口等她，她絕對不會跟他一起回來他的住處，這和以前沒見到他會感到失落、會急著想聯絡他的心情完全相反。
「素真，我沒事的，要不，我自己去醫院吧，妳好好在家休息。」見她這麼擔心他，他很高興，但他清楚自己根本沒病，只是陽氣吸取得不夠而已。
「不行！」胡素真急急反對。但一說完就發現自己表現太過激動，又緩和了語氣說：「你就讓我陪你去吧。」
怕他又要利用藍天澈的身體做出非法的事，所以現在的她真的很為難，既怕和他相處，又不得不看著他。
「妳怕我騙妳嗎？放心，我會去醫院的，不過我想到還得去學校圖書館借幾本書，所以我借完書就去醫院，妳要在這裡等我，還是要我先送妳回去？」他的話裡擺明了不願意讓她跟著的意思。
胡素真覺得他在撒謊，不過又沒法證明，心思一轉，微笑說道：「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太好了。」他很高興聽到自己希望得到的回答，拿了鑰匙就往外走。
胡素真在心裡默數了十下，然後也走向門口，輕輕的將門打開，聽到電梯到達這樓層的聲音。
她將門打開大一些，探頭往電梯那望了望，剛好看到他走進電梯裡。
她很快的走出去，沒有等電梯的打算，直接就往樓梯走。
這裡是五樓，不知道走樓梯下樓趕不趕得及看到他往哪個方向走，但無論如何她都得試一試。
奔下樓梯到達一樓，沒有看到藍天澈的身影。她喘著氣略略一想，就往正門奔去。因為無論他是用走路的還是騎機車，這個時間他都必須從正門出去，這是這棟大樓的規定，晚上所有住戶只能由正門出入。
她跑出去時，看到藍天澈已經離她有超過三十公尺的距離了，他用走路的，並沒有騎機車，但這方向也不是去學校的方向。
她趕緊跟上，在離他差不多十公尺的間距，她放緩了腳步，不緊不慢的始終保持著這樣間隔的速度。
藍天澈走進一座公園。胡素真心裡帶著三分疑惑七分不安，跟在他身後。
這座公園不小，但路燈並不多，所以整體看來顯得很暗。她有非常不好的預感，越來越相信蘇紫瑛的猜測是對的。
他恐怕就是來這找下手的目標，好供他多吸收一點陽氣。
藍天澈在一處特別暗的地方停下，她也只好跟著停下，並且快速的從旁找到遮蔽物，躲在一棵柏樹後面看著他。
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動作，就只是在另一個樹下的陰暗處站著，似乎在等待什麼。
不久，有一名抱著籃球的男學生朝這走來，藍天澈將身體更加隱向暗處，胡素真一手摀著嘴，一手摀著胸口，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可這情景已經讓她緊張到隨時都有爆出尖叫的可能。
眼看那男學生已經經過藍天澈面前、超過了他，緊接著，她看到藍天澈從樹影中走了出來，很快的抬起手、落下，擊向男同學後頸部。
胡素真還來不及大叫，更驚心動魄的一幕就跟著出現在她眼前，藍天澈臉部產生了一些變化。
她看到另一張極其恐怖的臉浮現在男友原本的臉上──青灰、枯瘦、眼窩凹陷。那不是小朋友故事書裡青面獠牙的鬼，但恐怖的程度卻不亞於那種鬼的形貌。
他就好像一具會活動的乾屍，爆凸的雙眼沒有光采，但從臉上細微的表情，上揚的嘴角牽動臉上乾枯而明顯的肌理，仍能看出他對活生生的人靈魂的渴望。
真的是鬼！這下胡素真想不相信蘇紫瑛的猜測都不行了，真的是有一隻鬼附在藍天澈身上，而且正如紫瑛所說，他靠著吸取別人的陽氣，來補充自己的靈氣，好讓自己能完全佔據藍天澈的身體。
她知道自己應該衝出去阻止他對那名男學生下毒手，但她心裡卻有股想逃跑的衝動。
可惜兩種她都做不到，因為她的雙腳就像生了根似的在地上一動也動不了，甚至她覺得自己全身僵硬的有如變成了這公園裡頭的一棵樹，連聲音都失去了，只剩下一雙眼，能清清楚楚看見眼前正在發生的事。
藍天澈……不，是韓默，他正彎下身，將臉湊向倒地的男同學，然後她看到他對著男同學的臉深吸了一口氣。
她沒見到任何東西，但韓默臉上那既痛苦又愉悅的表情，顯示著他肯定從男同學身上得到了他想要的。
然後韓默的臉，又重新和藍天澈合而為一，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似乎不甚滿意，悻悻然的轉身。
見他要走，而且看這情況，恐怕是要再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胡素真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抬起腳步跑上前，叫道：「韓默。」
藍天澈身形一僵，慢慢回身，看到胡素真時臉上閃過無數複雜的神情。
「妳叫我什麼？」他有些激動，又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韓默，我只知道你叫韓默，別問我怎麼知道的，也無論你是為了什麼，求求你，放過天澈吧！」她臉上盡是哀求。
她這樣的神情激怒了他，讓他想到從前發生過的一幕類似的情景。她也是這樣在他面前苦苦懇求他放了另一個男人，甚至是下跪懇求。
「素真，以後我就是藍天澈，我會以他的身分和妳一起生活，這樣不是很好嗎？」他臉上面無表情的說道。
「不好，一點都不好！」胡素真有些歇斯底里，她大叫說：「你是鬼！是鬼！和我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你為什麼不去你該去的地方，要這樣糾纏我！我愛的是天澈……求你……放過他，好不好……」
她說到後來邊哭邊說，已經有些泣不成聲。
韓默氣憤的拉著她離開這裡。她再這麼嚷嚷下去遲早把人引過來，剛才他弄暈的那名學生還躺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呢！
「你放開我！」胡素真用力甩著手，生氣地對他大吼，同時她也發現他的手雖然仍舊冰冷，卻不再冷得刺骨。
看來要是再拖下去，韓默就要徹底佔據天澈的身體了。她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素真，我等了妳這麼久，對妳我是不會放手的。」走到公園邊，韓默更加用力的握緊她的手，像是發誓似的說道。
「你……以前……我以前的男朋友是不是也是你……」她不再像剛才那樣大吼大叫，被他拉著走的這一路她想清楚了，現在和他對立討不到好處，說不定他一發狠，會毀了天澈，所以她必須要想到一個完美的方法，能讓他甘心離開天澈的身體。
「是，都是我造成的，但我是為了妳，妳和他們在一起不會幸福的。」他坦承不諱，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胡素真覺得好冷，他竟然為了得到她害了這麼多人。
「對不起，素真，剛才我是太激動了，但在那情況，要是把人引來，看到那名昏倒的學生，我們該怎麼解釋？別忘了我現在可是藍天澈。」他以為她是在介意剛才的事，鬆開箝制她的手，低聲說道。
胡素真猛地回神，想想也驚出一身冷汗，剛才也真是好險。還好這公園裡一向到了晚上就沒什麼人，否則她豈不害了天澈？
「你和我說說你是誰，我們之間有什麼關係，你又是怎麼找到我的吧。」其實她打從心底不想知道自己和他有什麼關係，他是害了她身邊這麼多人的惡魔，但要救天澈，似乎瞭解自己和韓默的過往會有些幫助，所以她還是問了。
在走回家的路上，她就靜靜聽著韓默的述說。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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