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凶殺(三)
雖然沒有得到正式限制行動自由的禁令,但靳玄還是決定遵守F國警方的說法,活動範圍僅止於奧斯登大飯店之內。
此刻他捧著一只大紙箱,和魏明儀一起搭電梯來到一樓大廳。那紙箱就是飯店人員拿給他的包裹。
「抱歉,可以幫我通知幾個小時前來查案的警官嗎?我這有線索要提供給他。」將紙箱擺在櫃檯前地上,靳玄對櫃檯內一名笑容燦爛的女服務生說道。
那女生聽到要通知警察呆了一下,顯然搞不懂靳玄在說什麼,但她還是笑容可掬的說道:「請您稍等一下。」
她拿起櫃檯電話,按下幾個數字,經過將近一分鐘的交談,原本愉悅的笑臉變得難看,掛上電話後對靳玄說道:「不好意思,我十分鐘前才來交班,並不清楚之前發生命案的情況,我請另一個人過來替您聯絡,請兩位到旁邊會客區稍等。」
靳玄無奈的搬起紙箱,才走沒幾步,就聽到身後站櫃檯的兩名女服務生飛快的用法語交談,他猜想她們肯定是在談論命案的事。
本來他也可以不用這麼麻煩,直接將這東西送到警局就好,但又想到也許那名想陷害他的人,就是要他這麼做,讓他一走出飯店,就立即被警方以意圖湮滅罪證的罪名帶回警局。
那人一定一直都在暗中監視著他吧?
他和魏明儀沙發上坐下後,過沒多久,電梯那邊就走出來一群人,那一群二十幾人中,有四個人靳玄有印象,那四個短髮年輕人就是昨天早上他在餐廳看到的。
他們似乎也看到靳玄,其中一人興沖沖的跑過來說道:「你是靳玄對不對?你好,我叫阿興。」
靳玄微笑點頭,心裡想不透為啥昨天他們明明也認出她和魏明儀了,卻不打招呼,今天又表現的這麼熱絡。
另外三人也踱步過來,隨興的在沙發上坐下。阿興又說道:「他們三個是我的好朋友,我們當兵同梯的,這位是小盧。」他指著最左邊幾人之中最矮小的一個,接著介紹中間那位,「這是阿亮,旁邊這位是小褚。」
他們幾人都很好認,阿興看起來特別陽光,尤其是露出牙齒燦笑的時候,小盧是最矮的,阿亮看起來最不好相處,膚色也特別黑、小褚則頗斯文俊秀。
靳玄表面上都保持著微笑,但心裡卻想要他們趕快滾開,他現在沒心情玩認識人交朋友的遊戲。
「我們剛退伍,一起來──」
「好了啦,阿興,我想他們不會想知道這些,直接切入正題吧!」阿亮不耐煩地打斷阿興的話。
阿興並不生氣,仍是一臉開朗的說道:「是這樣的,昨晚的事我們都相信你不是兇手。這很沒道理嘛,破綻太多了,哪有人殺了人,會將屍體拖往自己房間的?一定會避開的嘛!」
這些他都知道,他相信警方也看得出來,否則早就將他帶回警局審問了,但靳玄仍一臉感動的說道:「謝謝你們願意相信我。」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句話他說的多麼言不由衷、多麼虛假。
「你是我見過最不誠懇的藝人。」阿亮睨了靳玄一眼,對他感激的話語很感冒。
靳玄眉宇一揚,訝異他的演技竟然被識破了,表面卻鎮定地說:「這是你個人主觀的認定?」
「主不主觀你心知肚名,明明心裡覺得我們很煩,表面上還要對我們和和氣氣的,怎麼?怕影響形象?」阿亮不客氣地說道。
小盧一臉緊張的看了看靳玄,又扯著阿亮的衣服,想阻止他再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
魏明儀靜靜的觀察著這幾個人,可以很明顯的看出,那個叫阿亮的,對靳玄存在不淺的敵意,只是這是為什麼?
她還沒能細想,就聽靳玄開口道:「所以?你們來找我的目的,不會就是要揭發我的真面目吧?」
阿興連忙搖頭擺手說:「不不不,你誤會了,我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當藝人嘛,多少都會隱藏起部分的自己,你千萬別介意阿亮說的,他這人說話不懂修飾,老得罪人。」
靳玄笑笑,不置可否。
「我們是來告訴你,昨晚我們看到一些怪事,可能和那命案有關。」一直沒反應的小褚終於開口,一開口就讓靳玄和魏明儀驚了一跳。
「你們看到了什麼?」靳玄目光凝住在小褚臉上。
小褚似乎不太習慣被陌生人這樣注視,有些靦腆的說道:「真正看到的是阿亮,你……你問他吧。」
掯!為什麼剛好是他最感冒的傢伙。靳玄在心裡低咒了聲。
「不想問我可以不要問啊,別又裝做一副虛心討教的模樣,看了很噁心你知不知道。」面對靳玄,阿亮嘴裡永遠也吐不出一支象牙。
「很好,我也不想向你討教,要說不說隨便你,不想說你們就不必浪費我的時間了,待會警察來,你們最好閃遠一點。」耐心用罄,靳玄也懶得再裝了。
阿亮反倒笑了出來,「早誠實一點不就好了嗎?在我面前不要裝模作樣,我都看得出來的。」他伸出兩根手指往自己眼睛一比。
魏明儀好奇說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阿興搶著說:「他說他從小就這樣,一眼就能看出別人是不是在說謊。」
「先不提這個,昨晚我因為睡不著,去飯店地下一樓的超市買啤酒。」阿亮這麼一說,靳玄和魏明儀就知道重點來了,聚精會神聽了起來。
「本來呢,我要搭電梯回四樓,但那電梯停在七樓硬是不下來,我就想說乾脆走樓梯啦!沒想到從二樓要上三樓的樓梯時,一件怪事發生了!」阿亮聲音突然一沉,一股詭迷的氣氛蔓延開來。
第三章 失蹤(一)
阿興三人雖然昨晚就聽阿亮說過這件事,但此刻還是有種毛毛的感覺,沒有人敢插口說話。
只聽阿亮用低沉的嗓音繼續說道:「我提著一袋啤酒,怎麼走,那樓梯就像走不完似的,感覺起來我已經走了好幾十階的樓梯,但看看腳下,卻還在原地踏步,當時我心想:『完了,這一定是鬼打牆。』但想想又覺得好笑,這裡可是F國啊!難道西方鬼也會這招?」
阿亮頓了一下,又繼續說:「心頭一急,我開始用跑的,一次幾格幾格樓梯大步跨,沒想到還真讓我衝破迷障。可我一踏上三樓,就聽到一陣怪聲。咯咯……咯咯……」
他喉嚨發出來的音節很詭異,魏明儀禁不住不安地扭動了下身體。
阿亮顯得一臉得意,又說:「這聲音就像拿刀子在刮木頭的聲音。我聽了很奇怪,這種高級飯店怎麼會有這麼怪的聲響?心裡這麼一想,好奇心就產生了,我的雙腿像是有自己意識一般,朝聲音來源走去。
「那聲音是從二樓和三樓間傳出來的,當時我站在三樓地面上,但聽到的聲音像是從地板裡透上來,我知道這麼說你們一定不相信,可我說的是事實。」他輪流在眾人臉上掃視一遍,沒有人做出任何反應,只是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阿亮深吸了一口氣,「接著,我聽到那聲音離我腳下越來越遠。是的,它會移動,順著三樓走廊移動,我當時並不害怕,還想追過去找出那聲音是怎麼發出來的,但無論我如何用力,腳卻怎麼也動不了。」
「後來呢?你看到了什麼?」靳玄迫不及待地追問,他比較在意的是這件事和命案的關聯,沒想到阿亮當在說故事,拉拉渣渣說了一堆。
阿亮以為靳玄被挑起興趣,就像聽故事的人總會心急想知道後續發展一樣,他沾沾自喜的說道:「別急,我這就要說了。那時我開始感到害怕了,我懷疑自己真是遇上鬼,發急的努力想抬腳離開,但雙腳就像已經不是我的,根本半點知覺也沒有,但我耳朵還是聽的見那咯咯……咯咯……的聲音。那聲音最後消失在三一三號房門口。」
「三一三號房?你確定是三一三號房?」靳玄驚愕地說道。那房間不正是發生命案的房間嗎?
「是的,我非常確定,三一三號房離我站立的地方並不遠,只隔了一個房間而已,沒道理會聽錯的。」阿亮自信滿滿的說道。
「之後呢?」靳玄又問。
阿亮嘆了一口氣,說道:「在那聲音消失之後,我雙腿竟然就恢復了知覺,雙腳一能動我自然是想去一探究竟的,可惜那時剛好有人打電話找我,我就邊接電話邊走回房間了。」
「真可惜……」魏明儀嘆道。
「的確是。我們昨晚聽到發生命案,就猜想一定和那聲音有關。」阿興接口說道。
靳玄沉吟了一下,看向阿亮,「你有將這件事告訴警方嗎?」
「沒有,我英文糟的很,哈哈,警方問我話我都不知要回答什麼。」阿亮自嘲說道。
其實就算和警察說了,警方也不會相信吧!靳玄想了下又問:「你可以把這事和你們領隊說吧?
「領隊?我想你搞錯了,我們並不是那個旅行團的團員,我們是自己來玩的。」阿亮看了一眼還在電梯附近集合的那些人。
「你們不是?那代表你們當中應該有人英文或法文很好才是,怎麼……」靳玄一直以為他們是跟著旅行團來的,沒想道他們是自己自助。
阿興有些不服氣地說道:「不是語文好的人才能自助旅行,只要懂點簡單的詞彙就行了,這世上有種東西叫『肢體語言』,比任何用嘴說的語言還要淺顯易懂。」
靳玄摸了摸鼻子,他懂了,所以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和F國的警察把事情說清楚。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他們說了,警方也不會相信是鬼犯的案,而且地上的血痕又要怎麼解釋?如果是鬼殺人,為什麼要留下那樣的證據?
「靳玄先生,里柯警官來了。」
「啊?」靳玄沒發現有人已經站在身邊,一出聲他才驚覺。那人他有印象,是這間飯店管理服務人員的領班。
「靳玄先生,聽說你有線索要提供給警方?」里柯先掃視其他人一眼,最後將視線落在靳玄身上。他就是要靳玄盡量不要離開飯店的那名警官。
靳玄開始有些不確定,他瞄了眼腳邊的箱子,不曉得該不該在這麼多人面前,將裡頭的東西公開。
「怎麼了嗎?靳玄先生?」里柯不解地看著沒反應的靳玄。
「喔,喔!沒事。」靳玄將腳邊紙箱抬到桌上,說道:「有人將這個東西包成包裹送來給我。」
里柯靠近桌邊,右手戴起手套,從箱中撩起那條染血的被單。他吹了一聲口哨,「是你房間遺失的那條被單?」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靳玄覺得此刻的里柯變得平易近人多了。
「這也不一定,只是有人送了這樣的東西過來,我覺得有必要通知警方。」靳玄偏頭說道。
「唔……你是對的。」里柯將撩起的被單放回箱子裡,又道:「送這東西來給你的人是誰?」
「是這飯店的服務生。」他記得開門時見到那人身上穿的是飯店人員的制服。
里柯轉頭向領班問道:「請你調查一下,是哪位人員將這紙箱送去給靳玄先生的。」
那領班點點頭旋即離去。里柯又回頭對靳玄說:「根據失蹤的被害人,勒卡雷先生朋友的筆錄,他們前來這裡,是為了找魏明儀小姐的,但昨天你卻跟我說,你不認識勒卡雷先生?」
靳玄驚愕的看了魏明儀一眼,然後對里柯說道:「我確實不認識勒卡雷先生,也不知道他要來找明儀。」
「我也不知道勒卡雷先生要來找我,我來F國的事,事前並沒有跟他講啊?」魏明儀也是滿臉驚訝與不解。
里柯沒有繼續追問,不知道是否相信靳玄和魏明儀的說詞,又改問另一個問題:「你的職業是什麼?」
「演藝人員。」
「演藝人員哪……」里柯喃喃複誦了一遍。而這時那名先前離去的領班,匆匆走了過來。
「里柯警官,飯店的所有服務生,都說沒有送過任何東西到三一九號房。」
靳玄又是一臉驚愕,領班的話讓他像硬生生被打了一巴掌。
「怎麼可能!那男的明明穿著飯店制服。」說話的是坐在靳玄旁邊的魏明儀,早上她也在場,確實看到穿制服的男服務生將包裹送給靳玄。
「哦?這位小姐也看到了?」里柯將目光移向魏明儀。
「是的,那服務生送包裹來時,我也在場。」
里柯問道:「時間大約在什麼時候?」
「早上六點左右。」魏明儀看了下錶後說道。
里柯回頭對領班說:「調出五點半到六點半間三樓走廊的錄影帶。」
在領班去取影帶的這段時間,靳玄和里柯警官簡單提及那四個年輕人遇見怪事的經過。但因那四人外語程度不佳,里柯只能用比較簡單的語句,來詢問靳玄所述他們遇到怪事的事是不是事實。
好在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問出了答案。
不過,里柯並不怎麼相信那個失蹤的被害人阿爾‧勒卡雷,是被「鬼」給殺害。
「里柯警官,影帶在這,要我準備放映機嗎?」領班回到大廳,手上已經拿著一捲帶子。
「不,不用。」里柯接過錄影帶,接著對靳玄說道:「這床被單我會帶回去化驗上頭的血跡,方便的話也請兩位和我一道回警局一趟,有些問題需要兩位的協助。」
從警局返回飯店,剛好是晚餐時間,但現在不能隨便亂跑的兩人,只能乖乖返回飯店,在飯店的餐廳吃飯。
「真可惜,廠商提供的餐卷都沒能用上。」魏明儀看著眼前的蝦排餐,雖然色香味俱全,但心裡仍不免有遺憾。
「我記得那餐卷沒有時間限制吧,大不了有機會再來一次囉。」靳玄倒是沒所謂,他對吃一向不太講究。
魏明儀笑了出來,「你可看的真開,看來這件事一點也沒影響到你的情緒。」
「怎麼會沒影響,不過從今天里柯警官的態度來看,他也相信兇手另有其人,只是還需要我們協助調查,所以才不得不希望我們盡量待在飯店裡。」他能了解警方的難處,畢竟他們是自助旅行,不像跟團的行程容易追蹤。
「這麼說也沒錯……」魏明儀偏著頭,切蝦排的手頓了一下。
早上和下午,他們待在警局裡,警方除了詳細問過他們來旅遊的目的、到過哪些地方,還有在飯店發生命案當天是否有發生或發現任何不尋常的事物。但關於包裹的事,飯店的監視器角度似乎被人刻意調過,並沒有拍到那送包裹的服務生臉部,只好讓他們描述他的長相,由電腦拼湊出來。
從這總總看來,警方像是比較懷疑他們是被陷害的,行兇之人是在針對他們。但因他們又和勒卡雷先生有所關聯,勒卡雷的朋友又宣稱是來找魏明儀的,讓一切又變得複雜。
警方很可能因此懷疑他嫉妒勒卡雷與魏明儀過從甚密,從而產生殺人動機。
他的確聽到勒卡雷是來找魏明儀的,心裡因此產生不舒服的感覺,不過他不會因此殺人,這太蠢了!
「我比較好奇,他是怎麼做到悄無聲息的殺了阿爾‧勒卡雷,又將他拖出房門,卻不讓他的室友發現。」啜了一口紅酒,靳玄慵懶的將身體靠在椅背上。
「早上那個叫阿亮的不是說他聽到有東西跑進勒卡雷先生的房裡?」提起這個,魏明儀全身雞皮疙瘩就冒了起來。
靳玄懶懶地勾唇微笑,「你相信是鬼?」
「我不知道,除了鬼……還有什麼能穿牆殺人……」魏明儀說到鬼那個字,眼神不安地往兩邊飄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那個叫勒卡雷的,幹麻要從E國跑來F國找妳。」靳玄語氣中泛著一絲酸味。
魏明儀柳眉微蹙,不喜歡靳玄的口氣。「我怎麼知道,現在重點也不在這裡吧,而是他人呢?流了這麼多血……肯定活不成了吧……」說到後面,原本不悅的語氣轉變為害怕。
靳玄懊惱自己在這種時候還鬧這種脾氣,想出聲安慰魏明儀幾句,又拉不下臉,只好想著究竟這命案是怎麼發生的。
難道真的有鬼?這鬼也和那個人有關嗎?
靳玄仰頭灌下半杯紅酒,想藉酒精壓下心頭浮上的那股煩躁。他覺得這才是那個人的目的吧?讓他永遠都活在煩惱和恐懼中。
這可比一刀子讓他死,更來得難受。
「玄……」魏明儀輕喚了一聲,她知道他在煩惱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沒事。」他故作輕鬆的笑了一下,不想她為他擔憂。
魏明儀輕輕嘆了一口氣,默默吃著東西,接下來兩人都沒再開口,回房間時也只是默默走著,然後各自進入房門。
一踏進房間,靳玄便將一張單人緹花沙發搬到窗邊,面對窗外而坐。即使累了一天,昨晚也才睡不到三個小時,他此刻卻一點睡意也沒有。許多思緒紛雜沓來,讓他除了覺得煩,還有痛苦。
敞開的窗戶,夜晚涼風吹將進來,室內頗有涼冷之意。他讓冷風往自己臉上吹拂,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情緒穩定下來。
漆黑的天空一閃一閃,不久便聽到悶雷聲,接著下起大雨。
雨勢非常非常大,出去一秒鐘就能令人全身濕透。靳玄的思緒不期然飛回遙遠的國內,他想到同樣也是下著大雨的那一天,他和小米回小阿姨家的情形。
他對左憫軒抱持的心情是很複雜的,因他對母親再嫁心裡一直存在著不諒解,當然就不願承認有這個同母異父弟弟的存在,只是左憫軒畢竟是自己的弟弟,而在知道他是個智能不足的孩子之後,憐憫與排斥就在心裡相互激盪。
而母親的不負責任,想將孩子丟給左家,卻不將左憫軒根本不是左家孩子的事告訴他,這種種令他感到憤怒與羞愧。
現在在這裡,又遇上無端的殺人事件,他忽然很佩服自己,可以承受這麼多事還沒崩潰,同時又莫名羨慕起左憫軒,當個智能不足的人,活著似乎比較快樂。
他就這樣坐著、想著母親、弟弟,還有發生在他身上一連串莫名其妙的事,殊不知令一樁命案,又悄悄的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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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五號房傳出一陣陣大笑聲。奧斯登大飯店的隔音設備算是相當不錯了,還能從外頭走廊聽到房內傳出的聲音,足見裡頭的人發出的聲音有多巨大。
但裡頭的房客似乎渾然不覺他們已經吵到別人了,依然故我的大叫大笑。直到門鈴響起,聲音才暫時停歇。
這間房住的正是那四名和靳玄說飯店有鬼,來自助旅行的年輕人,聽到門鈴聲響,阿亮前往開門。
門外站著一位穿著飯店制服的服務生,見到阿亮相當有禮貌的點頭微笑,然後說道:「非常抱歉前來打擾,但有房客投訴,你們房裡發出的聲音太大聲,妨礙到其他房客安寧。」
「什麼?」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的阿亮,回過頭向其他人求救。
四人之中英文稍微好一點的小褚走了過來,服務生又將同樣的話說了一遍。小褚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會再這麼吵了。」
「感謝你們的配合。晚安。」服務生行禮後離去。
小褚關上房門叫其他人把音響關掉,是他們帶來的旅行音響和幾人跟著鬼吼鬼叫的唱歌聲、大笑聲吵到別人了。
「音響關掉就沒得玩啦。」室內變安靜,阿亮整個人也像洩了氣的皮球攤坐在床上。
「時間也不早了,明天要去參觀博物館不是嗎?聽說一早就一堆人排隊,我們最好早點起床。」阿興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
阿亮一臉沒趣,「這麼早,我哪睡得著。」
「睡不著是嗎?很簡單,你去樓下超市買瓶酒把自己灌醉,包準一覺到天亮。」阿興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呿!那我明天早上也不用起床了,宿醉是很痛苦的耶!」阿亮沒好氣地說道。
「我知道了,你喝個兩三分微醺就好,我聽說喝點酒真的可以幫助睡眠,由奇是喝紅酒類的酒更好。」小盧在一旁幫腔提議。
想想如果其他人都睡了,他自己一人也沒啥搞頭,這裡晚上又沒啥樂子好找,果然只有想辦法讓自己睡著一途。
「好吧,好吧,我去買酒。」想不到別的辦法,阿亮從床上站了起來。
一出房門,走廊上安安靜靜的,看來這整間飯店只有他們幾人最吵......
阿亮忽然有點不好意思,他很難得會有這種感覺的。
電梯很快就上來四樓,他走進去按下地下一樓的按鈕。
電梯門關起來了。但才到三樓,電梯就停住,門打了開來。
阿亮原以為也有人和他一樣要下樓,可是外頭沒有人走進電梯,他探頭向左右看了看,外頭一個人也沒有。
這裡只有一台電梯,這間飯店一層樓一共有四台電梯,分別在四條走廊的四個角落,所以不可能有人能一次等兩台電梯,而先從另一台電梯下樓。
這飯店的格局就是電梯設在四個角落,而樓梯則是在每條走廊的中間。
「搞什麼。」他低咒一聲,按下關門鍵,但電梯門卻沒關起來,無論他怎麼按、按多少次,電梯門就是敞開著。
一抹不安的感覺竄上心頭。
他想到昨晚他也是在三樓遇到靈異事件,該不會……
在他這麼想的同時,電梯裡的燈光突然滅了。接著又是怪異的咯咯……咯咯……聲響,像是刮木頭的聲音。
阿亮急促的喘息,他知道是那個「鬼」又來了,雙手合十,大聲唸著:「拜託,拜託,不要找我,阿彌陀佛、佛主保佑。」
他一邊唸,一邊向外走了出去,但電梯突然咚地一下,向下沉了一點,他嚇得雙腿發軟,蹲在電梯裡。
接著,那咯咯響的聲音越來越大聲、越來越大聲。仔細聽,是從電梯下面,順著升降纜繩上來的。
他粗喘著氣息,顫抖著身體往外爬。
咯咯……咯咯……
那聲音不一會已經出現在他身後。「媽呀──」阿亮手忙腳亂的往前爬,一面大叫。
三樓許多房客因為昨天的命案,在今早都紛紛退了房,他的大叫只引起最靠近電梯的三一九號房房客的注意。
阿亮聽到有房門打開的聲音,興奮又驚恐的大叫:「有鬼、有鬼,快救我!」
靳玄聽到叫聲,從房內探出頭來,但一瞬間,通亮的走廊燈全都熄滅了,黑漆漆什麼也看不到。
「是誰?誰在外面?」靳玄試探的叫了兩聲。
「救──啊──」
阿亮發出哀嚎,他感到雙腿一陣劇痛,好像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把腿切斷了一樣。
聽到慘烈的哀嚎,靳玄走出房門,但實在太暗了,他什麼也看不到。
「我……我在……在這。」
靳玄聽到斷斷續續的虛弱求救聲,確定聲音是從旁邊轉角的電梯前方發出來的。他緊繃著身體一步步慢慢朝那方向走去。
「呃──啊……」
忽然之間,他聽到物體被拖移的聲音,還有已經虛弱到聽不清的叫喊聲。
靳玄感到腿上似乎被某種溫熱的液體噴濺到,他退了幾步又問了一次,「是誰?發生什麼事了?」
此刻四周變得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拖移聲、呼救聲都沒了,靳玄只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和略顯沉重的呼吸。
接著,身後有一道細微的女聲出現:「發生什麼事了?玄,是你嗎?」
「明儀,不要出來,快回房裡。」靳玄聽出那聲音是在他隔壁房的魏明儀的聲音。
在他這句話一說完,忽然,前方電梯裡的燈亮了,他只來得及看到雙眼暴凸,下半身全是血的一個男人,迅速被某個東西拉進電梯裡,只一瞬間,電梯門立刻關起。
他沒看到是什麼東西將那男人拖進去的,而他還沒從這驚悚的一幕回過神來時,走廊上的燈又全都亮了。
「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魏明儀的聲音又從房門口傳過來,但這次靳玄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除了飛濺一地的血液,還有一截斷肢,那斷肢肉被咬得稀巴爛,雪白的骨頭清楚可見。
「玄──喔,天哪、天哪!這不是真的……」得不到靳玄回應而前來查看情況的魏明儀,見到滿地的血和那慘不忍睹的斷肢,一面驚呼,一面不住後退。
「明儀?」聽到驚呼,靳玄一轉頭,就看到滿臉驚恐的她。
「你……你……」魏明儀一邊倒退,一邊伸手指著靳玄下半身。
靳玄低頭,這一看,才知道剛才他忽然感到腿上溫溫熱熱,是因為被血噴濕了長褲的關係。米白色的長褲上染了一大片怵目驚心的紅。
「我們應該先通知飯店的人,有人被拖進電梯裡了。」
魏明儀這才驚醒似地說道:「喔對。」她跑回房裡撥下內線給櫃檯,然後又匆匆回到靳玄身邊。
「又發生命案了,這次你有看到兇手嗎?」她仰著頭,神情凝重的望著靳玄。
靳玄搖頭,將眼神移向了緊閉的電梯。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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