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伯納德和歐里亞斯的線索(一)
驅車抵達卡拉安警局,正好是警員們交班時間,負責這案件的薩布爾警官,剛巧從警局裡走出來。
「薩布爾警官。」
原本正打開車門,準備駕車前往瑪多巴皇宮的卡西.薩布爾轉頭張望聲音來源,在一輛黑色轎車裡,看到探頭出來的比爾。
「是你啊,海頓先生。」
薩布爾對國際刑案小組插手這案件有著深深不滿,他曾經和某國刑案小組合作過,結果對方是完全的獨行俠,調查到的線索、推理的方向完全不和其他人討論,最後雖然還是破了案,但卻讓他從此對刑案小組的人沒好感。
跟阿塔土克國王說會讓全員都和國際刑警配合,不過是個場面話。
開門下車,比爾聽出薩布爾語氣裡的不善,不過他並不想明白自己是哪裡得罪到這個人。揚起一絲不帶溫度的笑意,開口說道:「薩布爾警官現在應該是要趕往瑪多巴皇宮吧?」
「沒錯,所以……海頓先生如果沒有什麼要緊的事……」眉稍微揚,語氣中趕人的意味濃厚。
「怎麼這麼說呢,一副我很閒的樣子,你好像忘了我現在也在調查I國大使被殺的案子。而且我們應該合作調查吧?」比爾笑道。
薩布爾眉頭緊皺了一下,他對國際刑警會紆尊絳貴的要求合作,有著深深的懷疑,「那麼,找我有什麼事?難道海頓先生已經有什麼線索了?」
「嗯……不算線索,不過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麼找到傑森.伯納德這個人,他是破案的關鍵人物。」挑明來意,比爾已經不想浪費時間在說客套話上。
冷嗤了一聲,薩布爾沒說什麼,直接從懷裡掏出筆記本,找到伯納德寫下的聯絡方式,重新騰寫一份後撕下,遞給比爾。但他的表情很明顯是在笑,且不是高興的笑容,而是帶有不屑、嘲弄意味的笑。
比爾湛藍的眼眸微瞇了一下。他那笑容是什麼意思?
薩布爾對比爾的審視挑眉,不客氣地說道:「沒事的話,我得趕去瑪多巴皇宮了,祝你好運了,海頓先生。」
說完,他便坐進車裡,發動引擎揚長而去。
回到租來的車上,比爾看著紙條上所寫的地址和電話,內心還是禁不住有些掙扎。儘管他發現自己已經不是那麼恨伯納德了,可要好好的交談還是有困難。
自己碰上他總是忍不住想嘲諷幾句,但說實在話,這麼做並不會讓自己心裡好過一點。
安恩發現比爾又在鬧彆扭了,每次遇上伯納德的事,她就覺得他像極了小孩子。
「不是說要快點找到伯納德嗎?」安恩瞄了眼紙條上寫的地址,「他就住在我們那間飯店對街的艾情海飯店呢,你不會要臨陣退縮了吧?」
「什麼臨陣退縮,我這不就要去找他了嗎?」
比爾先撥了通電話給伯納德,確定他就在飯店裡後,轉動方向盤,像是急欲證明什麼似的將車往飯店方向駛去。
當車子在「艾情海大飯店」門前停下時,立即有服務生前來替他們開門。
這間飯店和他們住的「科克納飯店」一樣同屬五星級飯店,在外觀上亦不遑多讓,十層樓的建築,表面是打亮的磚紅色,配上每個房間都有的藍綠色玻璃窗,想不醒目都難。
而大廳的裝飾自然就更加華麗了,揉合了中古世紀與現代的美感,一進門的左側會客區,整套米白底色彩繪拼布沙發,配上棗紅色地毯,在水晶吊燈照射下,給人強烈的視覺刺激。
牆上掛了不少中古世紀東西方名畫,連天花板和大廳內的中柱都刻鏤著精美花紋。讓整間飯店每一個角落都是一件藝術。
「他還真懂得享受。」環顧四周,在等待電梯時,比爾忍不住說道。
「你又來了。」安恩沒好氣地睨了比爾一眼,「暫時放下對他的成見,行嗎?有時候我覺得你真的很奇怪,面對別人,無論多難纏、多令人厭惡的人,你都能表現得冷靜、沉著,為什麼事情和伯納德有關,你就變得這麼煩躁。」
「叮」地一聲,電梯門打開,比爾先讓安恩進入,然後才進去,接著說道:「妳又知道我現在不冷靜了,我倒覺得自己冷靜得不得了。」
「呵、呵!」安恩用兩聲乾硬的空洞笑聲,外加一個白眼做為回應。
六樓六一三室。
比爾看著門上的黃銅門牌,遲疑了一下,還是按下門邊的門鈴。
門很快就打開了,讓人懷疑伯納德一直在等著他們。
「哈囉,伯納德先生,好久不見了,我是安恩.德拉瓦,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
見比爾從門打開後,就一直用一種不太禮貌的眼神盯著伯納德,怕他們還沒進行交涉就吵起來,安恩連忙向伯納德打招呼。
「當然了,美麗的小姐很難令人忘記,上次在F國妳一定為了病菌的案子沒好好玩吧,下次妳要去F國時通知我一聲,我可以當免費的嚮導。」伯納德臉上帶著誠摯的微笑請他們進入。
但他們都沒發現,在這時候,走廊樓梯口處,有一個身影正躲在牆後,目光悄悄凝視著他們。在伯納德關上房門後,又無聲無息的離去。
這房間非常大,就像一個住家,有客廳,有廚房,有臥室,客廳左邊還有個吧檯。牆壁貼著米白色與褐色相間的細條紋壁紙,簡單而大方。
如果再多個會議室或書房,可能就可以列為總統級的套房了。
伯納德和安恩的對話讓比爾黑了臉,他打量著這間豪華套房,不著痕跡的摟上安恩的腰。
對於伯納德的怨氣,除了那個他一直隱藏在心裡的祕密之外,還有伯納德當初離開E國前往F國的原因。
「不用跟一個老人吃醋吧?我想德拉瓦小姐應該已經知道我的身分了,你又何必急著宣誓你的所有權。」比爾的動作完全落入伯納德眼裡,他笑看著比爾氣到有些扭曲的俊容。
「這都要怪有人素行不良,沒資格讓人信任。」忍不住,尖酸的話又自比爾口中逸出。
比爾回想起十年前,當他知道自己的父親竟然為了別的女人,而且還是一個年齡和自己兒子差不多的女人,離家飛往F國,他就下定決心不再承認有他這個父親存在。
「哈!說的真好。」伯納德苦笑自嘲道:「我想你若不是為了這次發生在瑪多巴皇宮的命案,大概也不會想到要來見我吧?」
比爾一副「這還用說嗎」的表情。
但在一旁的安恩卻好奇極了,她和比爾什麼都可以談,但一問及家庭的事,他總是用一些理由來搪塞她,或是根本就顧左右而言他。
他們父子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樣的事,才演變成今天這種水火不容的局面,她真想將真相挖掘出來。只可惜身為記者的她,對於挖新聞一向無往不利,卻在比爾身上慘遭滑鐵盧。
都這麼久了,她竟然只知道伯納德就是比爾父親這件事而已!真不可原諒!
「算了,算了,要你和我多說兩句話好像要了你的命似的。」伯納德嘆了口氣,從吧檯上倒了三杯酒,將其中兩杯遞給安恩和比爾後說道:「直接進入正題吧,你想知道什麼?」
比爾扯唇,完全一副公式化的語氣說道:「昨晚你看到了什麼?對這案子瞭解多少?」
要說什麼也沒看到嘛,也不算是,但要說看到了什麼,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伯納德苦惱的想了一下,才說道:「一雙眼睛,金黃色的,其他什麼都沒看到。」
「就這樣?」
比爾傻眼,如果他對卡西.薩布爾所說,伯納德是破案的關鍵人物,最後只得到這樣的答案,那這臉可就丟大了。
「嗯……沒錯,我看到的就是這樣。」伯納德認真地點頭說道。
嗄?安恩也以為伯納德應該有見到凶手長相才對,卻沒想到得到的會是這個答案。
伯納德忽然笑了起來。
「你們兩個的表情,真是……真是笑死我了。」
看到比爾投射過來殺人般的目光,伯納德才稍微收斂一點,然後說道:「我說的是事實,真的就只看到那一雙眼珠而已,不過,我從瑪多巴皇宮一路追蹤,倒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
比爾和安恩靜靜的凝視伯納德,而伯納德也不負所望的繼續開口說:「你們應該已經知道凶手不是人類了吧?」他相信瑪多巴皇宮的那具屍體,不會有人相信是人為,而法醫也會證實這點。
在比爾點頭後,他又說道:「從牠奔行的速度來看,體積應該不小,而昨晚在我追蹤到卡拉安市中心區附近一棟商業大樓時,剛巧遇上牠又再度犯案,牠殺了一間雜誌社的職員。」
伯納德說到這裡,停頓下來,就好像一個說故事的老手,總是喜歡故意在最精采的地方打住,吸引聽眾下次再度前來聆聽。
「你目睹犯案過程了?」
比爾話一出口才想到不對,他真想重重的甩自己一記耳光,懲罰自己問出這種愚蠢的問題。剛才伯納德明明說自己並沒有看見凶手,從頭到尾只見過凶手的一雙金黃眼珠而已。
「當然沒有,只是昨夜的命案,是真的有目擊者看到凶手,和我當初推測的一樣,那凶手體積很大,據那名目擊者的描述,應該是一隻怪物,一種身軀很像老虎的怪物。」
安恩疑惑地問道:「像老虎的怪物?他能確定不是老虎?如果他能這麼肯定的說出凶手樣貌的話,他距離凶手應該不遠,那麼又怎麼能逃過攻擊?」
這一連串問題就像繞口令一樣,差點讓伯納德聽得頭都暈了,比爾看著伯納德的表情,在一旁竊笑。
他也常為安恩連珠炮似的問題搞得哭笑不得,那時候他就只想做一件事──用唇封住她那叨叨不休的小嘴。
伯納德無力地說道:「我抵達現場的時候,被害人已經死亡,而該名目擊者正站起屍體旁,一臉嚇壞的模樣。我也問過他同樣的問題,他的回答是他當時剛好在茶水間,所以才躲過災難。」
所以他是在茶水間看到那隻怪物的……「有沒有對那隻生物更具體的形容?」比爾搖晃著杯中紫紅色的液體,淺啜一口後說道。
伯納德眉頭微微蹙起,又為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他有提到那怪物頭很小、很小,但因為我沒有實際看過那隻怪物,所以不知道他說的很小是什麼意思。」
「像老虎一般的身體,頭很小的怪物。嗯……」
比爾喃喃自語,很難在腦海裡描繪出那生物的形貌,不過可以肯定的,那應該又是一隻突變的生物吧!
也許就是一隻突變的老虎?那麼他是否該從動物園開始調查起?
「打擾了,希望你不要在這案件上有什麼私自行動,那會給我帶來麻煩。」比爾將酒杯放在吧檯上,毫不客氣地說道。
安恩為比爾的無禮,對伯納德感到歉然,但比爾一點愧意也沒有,攬著安恩就打算往外走。
伯納德俊朗的面容上逸出一抹笑意,他知道比爾其實是關心他的,不希望他插手,只是擔心他會遇到危險罷了。
離開艾情海飯店,比爾隨即趕往瑪多巴皇宮,他知道現在自己是孤立無援,薩布爾不可能和他合作,而艾拉薇亞擺明著和他對立,所有一切線索都得靠自己重新調查起。
他不怕調查,再複雜的案情他都有把握能理清,就怕線索被有心人刻意毀掉而已。
「你剛才真的很無禮,我都替你感到抱歉。」安恩雙手交握胸前,為比爾對伯納德的態度深感不以為然。
再怎麼說總是父子,有必要搞成這樣嗎?
「那是妳不瞭解我和他之間的恩怨。」比爾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欲望,但就是他這樣的態度惹惱了安恩。
「對!我就是不瞭解,因為你從來就不肯跟我說這件事,那要我怎麼瞭解?」提到這個,安恩的火氣就忍不住上升。
比爾仍是一臉漠然,語氣平淡的說道:「妳可以試著當作他只是一名陌生人。」
「哼哼,是你做不到吧,要不然也不用每次提起他,或是和他見面,態度都這麼惡劣。我沒看過你對其他人有過這樣的態度,還是……這才是你真正的本性,以前那個很紳士的比爾.海頓只是一個假象?」
一語道破!他就是沒辦法做到和顏悅色的和伯納德相處。不過說到本性,到底哪一個才是他的本性,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對他而言,個性是因人而異的,面對不同的人,他會用不同的態度去面對。
這也許和職業有關吧!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很可怕……
「不是假象,也許每個都是真正的我吧──不要提這個了,好不好?這無助於案情的發展。」
比爾扯開話題,他不想為這種事和安恩爭吵,一點都不想。
安恩沒有說話,但表情一臉無奈。
待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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